市局刑侦支队的空气,似乎永远与“正常作息”无关。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城市边缘的黑暗,办公室里的灯光依然亮得刺眼,混合着隔夜咖啡的苦涩和熬夜带来的沉重倦意。吕凯刚靠在椅背上,试图让布满血丝的眼睛休息片刻,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再次撕裂了寂静。是内线,来自指挥中心。
“吕队,刚接到《城市晚报》总编办公室的紧急报警,总编王文瀚,在报社收到了第三封匿名信。内容……很特别,报案人语气非常恐慌,要求我们立刻派人过去。”
第三封匿名信。在记者方哲失踪、报社总编王文瀚收到污染水警告之后。灰衣男人的行动链条,正在清晰地延伸。吕凯心头一凛,立刻叫醒趴在桌上小憩的刘冰,抓起外套。“走,去报社!”
《城市晚报》大楼在晨光中矗立,带着几分传媒机构特有的肃穆感。但此刻,总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气氛却异常压抑。几个早到的编辑和行政人员聚在走廊里,低声议论,脸上带着不安。见到身穿警服的吕凯和刘冰,他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
总编王文瀚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带着颤抖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和什么人通电话。门口站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女秘书,见到吕凯,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迎上来,声音急促:“吕警官,您可来了!王总他……他状态很不好,把自己关在里面很久了,刚刚才报了警……那封信……太吓人了……”
吕凯示意她冷静,和刘冰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初升的朝阳,但室内的光线却被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大半,显得阴郁。总编王文瀚,一个五十多岁、平时以沉稳干练着称的中年男人,此刻却像一株被霜打过的植物,瘫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脸色灰败,头发凌乱,眼镜被胡乱地扔在桌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桌上还摊开着几张打印纸,上面似乎是新闻报道的草稿。
听到动静,王文瀚猛地抬起头,看到吕凯和刘冰,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王总编,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接到报警。”吕凯出示了证件,语气尽量平稳,“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信……又是一封信……”王文瀚的声音嘶哑干涩,他将手里的信封推过来,动作僵硬,仿佛那信封烫手,“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来办公室,它就放在我办公桌正中间!门是锁的,窗户也是锁的!秘书说没让任何人进来过!它……它就那么出现了!”
和之前的匿名信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目标最私密的空间里。灰衣男人在展示他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和控制力。
吕凯戴上手套,小心地拿起信封。信封很普通,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一栏打印着“王文瀚总编亲启”。他轻轻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有两张。第一张,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报道草稿,标题是“恒发化工厂涉嫌严重污染,周边儿童健康堪忧”,作者署名是“方哲”。草稿内容详实,列举了污染证据、居民投诉、内部举报线索,甚至还有疑似与环保部门人员往来的模糊记录,言辞犀利,直指问题核心。这显然是方哲失踪前正在调查、但未能刊发的那篇报道。
而在报道草稿的空白处,有人用红笔,写下了几行字,字迹算不上工整,甚至有些潦草,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和恶意的引导:
“王总编,这篇报道,熟悉吗?
三年前,你压下了揭露禽兽教师的报道,说‘证据不足’。
现在,方哲找到了‘证据’,你却再次选择‘证据不足’。
是因为‘恒发’的广告费,比孩子们的命更重要?
还是因为,你收了不该收的钱,十年前那笔让你闭嘴的‘封口费’,还没花完?
方哲在我这里。他很想问问你,作为总编,你的笔和良心,都卖给谁了?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你,亲自来回答这些问题?
—— 净罪者”
红字触目惊心,像一道道血痕,刻在纸面上,也刻在王文瀚的心上。尤其是那句“收了不该收的钱,十年前那笔让你闭嘴的‘封口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王文瀚最隐秘、最恐惧的旧伤疤。
“污蔑!这是污蔑!”王文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但声音虚浮,色厉内荏,“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收过什么封口费!那篇报道……当时确实证据不够扎实,我是出于对报社负责……”
“王总编,”吕凯打断了他激动的辩解,目光冷静地扫过那几行红字,“这封信的内容,包括对你个人的指控,我们会调查。但现在,方哲记者失踪,生死未卜。这封信的发出者,自称‘净罪者’,很可能就是带走方哲的灰衣男人。他提到方哲在他那里,这是目前方哲下落的唯一直接线索。我们需要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找到方哲,也查清这背后的真相。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更应该配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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