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技术室内,空气里弥漫着精密仪器运转的低鸣、淡淡的化学溶剂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数据”本身的冰冷压力。巨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从棚户区废弃院落、厢式货车、以及那辆面包车里收集来的各种物证袋。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工作台中央,那个被小心拆解、用防静电袋保护起来的黑色长方形物体——林小雨的手机。
不,准确说,是它的残骸。
手机的外壳已经严重变形,屏幕碎裂成蛛网状,边框有明显的灼烧和高温融化的痕迹。这是一部普通的国产智能手机,型号老旧,市面早已停产。赵永南戴着白色防静电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残骸放在高倍放大镜下,用精细的工具拨弄着内部的元件。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显微镜冷白色的灯光,表情专注得近乎苛刻。
吕凯、刘冰、陈敏围在旁边。从棚户区连夜撤回,他们只来得及匆匆洗了把脸,灌下浓咖啡,就立刻聚集到了这里。找到了面包车,找到了厢式货车,找到了临时据点,甚至找到了灰衣男人留下的破损手套和学习资料,但最关键的人——灰衣男人、林小雨、苏晓——依然不见踪影。而林小雨这部被销毁的手机,可能是灰衣男人“清理现场”时唯一留下的、与林小雨直接相关的、可能蕴含信息的电子设备。它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必须抓住。
“手机是硬销毁,用物理方式砸毁,然后用高温灼烧,试图彻底破坏存储芯片。”赵永南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发闷,但每个字都很清晰,“SIM卡不见了,应该是被单独取出处理掉了。机身损毁严重,但幸运的是,主存储芯片——eMMC芯片,被机身后盖和一块变形的金属框架卡在了相对靠里的位置,高温和撞击没有完全摧毁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焦黑、布满裂纹的黑色方形芯片,从一堆焦糊的元件中分离出来,用镊子夹起,放入一个专用的芯片读取适配器中。
“芯片物理受损,数据恢复难度很大,而且不排除被写入覆盖或加密的可能。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赵永南将适配器连接到他面前一台带有多个屏幕的专业数据恢复工作站上。工作站发出低沉的启动声,屏幕上开始滚动复杂的代码和检测信息。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工作站风扇的嗡鸣和键盘偶尔的敲击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进度条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吕凯靠在冰冷的实验台边缘,双手抱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苏晓失踪已经超过四十小时,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把钝刀在心上缓慢地切割。灰衣男人的行动模式越来越清晰——精准、谨慎、有计划、有反侦察意识,而且似乎遵循着某种他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剧本”。林小雨的手机,是这个“剧本”中可能被遗漏的一页。
刘冰烦躁地踱着步,烟瘾犯了,但在这里不能抽,只能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陈敏则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没有离开那块焦黑的芯片,仿佛能用自己的专注,帮赵永南从那微小的硅片中榨取出哪怕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芯片有加密,但不是强加密,更像是一种简单的访问锁定。”赵永南忽然开口,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正在尝试绕过……有门!”
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汹涌,大量乱码和破碎的文件名开始闪现。赵永南全神贯注,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快速筛选、解码、重组。
“恢复出部分系统日志、缓存文件、以及……一些应用程序的残留数据。”他快速汇报,“通讯录、短信、通话记录这些核心数据被重点清除,很难恢复完整。但是……云同步的缓存里,有一些东西。”
他敲下回车键。主屏幕上弹出一个文件夹窗口,里面有几个零散的文件,大多是破碎的图片缩略图和一些文本缓存片段。
“这些是手机在销毁前,最后一次成功同步到云端(但可能未上传完成)的部分数据残留。时间戳……是上周三,林小雨失踪当天下午,大概三点到四点之间。”赵永南放大其中一个文本缓存文件。
文件内容破碎不堪,夹杂着乱码,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片段:
“……天台……他说能帮我……”
“……照片……陈老师……不能放过……”
“……害怕……但他说这是唯一的方法……”
“……惩罚……要让他们永远记住……”
“……跟他走……去一个地方……说清楚……”
“(乱码)……明天……老地方……见面……”
“(乱码)……信任……最后一次……”
破碎的文字,拼凑出一个绝望少女在极度恐慌和被“拯救”承诺诱惑下的矛盾心理。天台、照片、陈老师、惩罚、跟他走……这些关键词,与王秀芬的目击、陈建华的供述、林小雨的日记,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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