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色最浓的时候。棚户区像个巨大的、沉睡的、呼吸粗重的病人。大多数窗户都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像病体上几颗顽固不退的低烧斑点。空气里那股混合了潮气、霉味、垃圾酸腐和劣质煤烟的气息,在深夜的低温中似乎更加粘稠刺鼻。
刘冰带着队员,以发现面包车的废弃院落为中心,像梳子一样向四周辐射开来,进行着更加细致、也更加艰难的地毯式排查。手电光在狭窄曲折的巷道、低矮杂乱的屋檐、堆积如山的废弃物之间缓慢移动,光束切割着浓重的黑暗。队员们的脚步放得很轻,但踩在泥泞路面和碎石瓦砾上的细碎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依然显得清晰。
“注意观察地面,特别是车轮印、脚印,以及最近是否有人翻动、搬运过重物的痕迹。”刘冰压低声音,通过对讲机提醒各组。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异常。灰衣男人遗弃了面包车和临时居所,但他和林小雨、苏晓,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一定转移了,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这片棚户区地形复杂,废弃房屋众多,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A组报告,西侧发现一处半塌的砖房,里面有些近期丢弃的食品包装,但没有人迹。”
“B组报告,东边有个用木板封死的地下室入口,撬开后发现是空的,积满污水。”
刘冰听着汇报,眉头越皱越紧。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钟的徒劳无功,都意味着苏晓和林小雨可能被转移得更远,或者……遭遇不测的风险在增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灰衣男人选择这里,看中的是它的混乱和隐蔽,但也正因为混乱,必然会留下痕迹。关键是找到那条隐藏的、连接“舞台”和“后台”的通道。
“C组,跟我来,往更深处的巷道看看。”刘冰示意自己带的这组人,向棚户区更深处、那些连成片的、几乎不见灯光的区域摸去。这里的房屋更加破败,很多已经无人居住,门窗歪斜,墙体开裂,在夜色中像一具具沉默的骷髅。
他们来到一条更窄的巷道,两侧的墙壁几乎要贴在一起,头顶是胡乱搭建的、用来晾晒衣物的竹竿和电线,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地面污水横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刘冰用手电仔细照射着湿滑泥泞的地面,忽然,他的目光停住了。
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墙角,有几道模糊但依然可辨的车轮印。宽度和花纹,与他们之前在废弃院落门口发现的、以及面包车轮胎拓印初步比对的痕迹,非常相似。但这里的车轮印,方向是朝着巷道更深处,而且印迹很新,压过了旁边一些更浅、更旧的痕迹。
“有发现。”刘冰低声道,示意技术人员拍照、取样。他顺着车轮印的方向,用手电向前方照射。巷道在前方二十米左右有一个向右的急弯,拐过去之后,光线更暗,几乎被两侧高耸的违章建筑完全遮蔽。
“注意警戒,保持队形。”刘冰拔出了枪,队员们也纷纷持枪在手,打开枪上的战术手电,数道雪亮的光柱刺破前方的黑暗。他们放轻脚步,贴着墙根,向那个急弯靠近。
拐过弯,眼前是一条更窄的死胡同。尽头是一堵用砖石胡乱垒砌起来的矮墙,大约一人多高,墙后似乎是一个更大的、被包围起来的空地。而就在死胡同的尽头,靠近矮墙的地方,地面上的车轮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平整、有明显车辆停驻和反复碾压痕迹的空地。
空地边缘,散落着几个被踩扁的烟头,以及一只被丢弃的、沾满泥污的医用橡胶手套。
“手套!”一名队员低呼。
刘冰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只手套。是左手的,食指指尖的位置,有一个不规则的、已经干涸发硬的破损,破损处边缘有些焦黄的痕迹。这破损的形状和位置……与之前赵永南在图书馆监控中,发现的灰衣男人手套上的破损,高度相似!
“采集手套上的所有生物检材,特别是破损边缘的残留物。”刘冰的心脏猛地一跳。找到了!灰衣男人在这里停留过,可能还更换了手套或其他装备。
他的目光投向那堵矮墙。车轮印在这里消失,灰衣男人在这里丢弃了破损的手套,那么,墙后面是什么?
“搭人梯,上去看看。”刘冰示意两名身材高大的队员。
队员迅速靠墙蹲下,另一名队员踩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墙头,用手电向墙后照射。
“刘队!”墙上的队员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墙后面是个废弃的小作坊院子,很大!停着一辆……厢式货车!银灰色的,没有牌照!车尾对着这边!”
厢式货车!刘冰精神一振。面包车被遗弃,这里又出现一辆厢式货车,这很可能是灰衣男人用于转移的交通工具!
“院子里面什么情况?有没有人?有没有其他建筑?”
“院子里堆了很多废木料和旧机器,看不清全貌。厢式货车旁边好像有个低矮的棚屋,门关着,没亮灯。没看到人活动。”队员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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