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市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次第亮起,在车窗上拖出一道道昏黄的光影。刘冰开着车,吕凯坐在副驾驶座,谁都没说话。车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的微弱风声,和偶尔从车载电台里飘出的、被调到极低音量的交通播报。
刘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吕凯知道他在想什么——柳征那张过于平静的脸,那双直视着他们、没有任何躲闪的眼睛,还有那句“柱子会变成棺材”。那不像是一个嫌疑人在被询问时的反应,更像是一个……陈述事实的人。
“吕队,”刘冰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说,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吕凯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在承重柱里留空腔,柱子就失去了承重能力,迟早会塌。塌了,里面的人就会被埋,跟棺材一样。”
“我不是问这个。”刘冰皱了皱眉,“我是说,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
“还是承认了?”吕凯接上他的话。
刘冰没说话,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如果他想承认,就不会说得那么隐晦。”吕凯说,“他是在试探我们,看我们听不听得懂。”
“那我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但没证据。”吕凯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光听懂没用,得有证据。水泥柱、图纸、他父亲的事,这些都只是间接关联。我们需要直接证据——他动手的证据,他作案的证据,他把人放进水泥柱的证据。”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河水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光。远处,城市的灯光像一片倒置的星河,璀璨,但也冰冷。
“明天去凤凰山。”吕凯说,“申请搜查令,查他那栋自建房。如果他有实验室,一定在那里。”
“要是他提前清理了呢?”
“那就想办法找到他清理的证据。”吕凯顿了顿,“没有人能完全抹掉痕迹,总会留下点什么。灰尘、纤维、气味、甚至是一个不起眼的指纹。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
刘冰点点头,但眉头还是皱着。他是个行动派,喜欢直来直去,对这种需要耐心和细活的侦查方式,总有些不耐烦。吕凯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没再多说。有些事,得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
第二天早上八点,吕凯和刘冰准时出现在柳征的办公室楼下。和昨天不同,今天他们带了正式的询问通知书,还有技术科的同事。搜查令还在申请,但询问可以开始了。
柳征已经在办公室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卷到小臂,正在用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绘图工具。看到吕凯他们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布,站起身,表情和昨天一样平静。
“吕警官,刘警官,早。”他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技术科同事,“这是……”
“例行询问,需要做记录。”吕凯出示了通知书,“麻烦柳工配合。”
柳征接过通知书,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先回答几个问题。”吕凯在会客区坐下,刘冰和技术科的同事也各自坐下。技术科的同事打开了录音笔和记录本。
“张明远失踪前,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吕凯问。
“一周前,在他办公室。”柳征说,“讨论厂房改造的细节。他看起来一切正常,没什么异常。”
“你们聊了多久?”
“大概四十分钟。主要是他在说,我在听。他想在厂房里加一个地下储藏室,问我技术上可不可行。我说可以,但需要做详细的地质勘探和结构计算。”
“后来呢?”
“后来他说他要开会,我就走了。走之前,他给了我一个保温杯,说是朋友从国外带的,他用不上,送给我。”柳征顿了顿,“那个杯子,你们昨天在我办公室应该看到了,就在茶水间的柜子里,还没拆封。”
吕凯看了一眼刘冰,刘冰立刻起身去茶水间。几分钟后,他拿着一个还没拆封的礼品盒回来,里面是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品牌是国外的一个高端牌子。
“是这个吗?”吕凯问。
柳征看了一眼:“是。”
“为什么没拆?”
“我用惯了现在的杯子,而且……”柳征笑了笑,“无功不受禄。张总送我东西,我觉得有点突然,就没用。”
“张明远还送过你其他东西吗?”
“没有。这是唯一一次。”
询问进行得很顺利,柳征的回答有条不紊,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他记得和张明远每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甚至连张明远当时穿什么衣服、办公室里摆了什么东西,都能描述出来。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但也正因为太好,反而显得有点不真实。
“柳工记忆力很好。”吕凯说。
“做设计的,需要对细节敏感。”柳征说,“一张图纸,错一个尺寸,可能就是一场事故。习惯了。”
“那张明远失踪当晚,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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