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征的办公室在城东一栋老式写字楼的七层,整层楼只有他一家公司,门口挂着一块很简单的牌子:柳征建筑设计事务所。牌子是木质的,黑底白字,字体是宋体,没有任何装饰。
吕凯站在牌子前看了几秒,然后推开门。
前台没有人,整个办公区域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巨大的绘图桌,柳征正伏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绘图笔,在图纸上描着什么。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他整个人像是被光浸透了,干净,透明,甚至有种圣洁的错觉。
听到脚步声,柳征抬起头。他看见吕凯和刘冰,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放下笔,站起身,微笑着走过来。
“吕警官,刘警官。”他伸出手,“欢迎。”
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污垢。握手时力道适中,既不敷衍也不过分热情。他的穿着也很简单:浅灰色的棉麻衬衫,米色的休闲裤,一双看不出牌子的帆布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温和,从容,完全不像一个可能杀了三个人的嫌疑人。
“柳工在忙?”吕凯看了一眼绘图桌上的图纸。
“一张住宅楼的结构图,客户催得急。”柳征引他们到会客区坐下,自己走到旁边的茶水间,“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吕凯说,“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
柳征还是泡了三杯茶,端过来,放在每人面前。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开,碧绿的颜色,很漂亮。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端正得像个小学生。
“张明远失踪前,和您联系频繁。”吕凯开门见山,“能说说具体是什么事吗?”
柳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张总负责宏远集团的旧厂房改造项目,我是设计咨询。他经常问我一些结构安全的问题,比如承重墙能不能拆,地基有没有隐患。毕竟那厂房有些年头了,安全第一。”
“都问哪些具体问题?”
“很多。比如三号车间的承重柱,他问过好几次,说担心老化,想换掉。我说不能换,那是主体结构,换了会影响整体稳定性。后来他提出来,能不能在柱子内部做加固,我说理论上可以,但施工难度很大。”柳征抿了一口茶,“最后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保持原状。”
吕凯注意到,柳征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躲闪。他的语速也很均匀,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但又不像是背稿子,而是一种自然的、流畅的叙述。
“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刘冰问,他的语气有点硬,不像吕凯那么克制。
“张总失踪前三天吧。”柳征想了想,“他打电话问我,如果要在厂房里加一个地下储藏室,该怎么设计通风系统。我给了他一些建议,还约了时间去现场看,但后来他就……失联了。”
“您没觉得奇怪吗?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当然觉得奇怪。”柳征放下茶杯,“我还给张总打过几次电话,都关机。后来听说警方介入,我就没再联系了。毕竟我只是个设计咨询,不方便过问太多。”
他说话滴水不漏,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恰到好处,既不推卸责任,也不过分表现关心。就像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和一个普通的客户,仅此而已。
吕凯换了个方向:“柳工是学建筑出身的,怎么对化学也这么了解?”
柳征笑了:“谈不上了解,只是辅修过。建筑设计和材料科学分不开,混凝土配方、涂料成分、防火材料,这些都和化学有关。多学一点,对工作有帮助。”
“那神经抑制剂呢?”刘冰突然插话,“这也对工作有帮助?”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秒。柳征脸上的笑容没变,但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很短暂,短暂到几乎察觉不到。
“神经抑制剂?”他重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刘警官说的是……药物?”
“张明远体内检测出了一种特殊的神经抑制剂,成分很复杂,市面上没有。”刘冰盯着他,“柳工既然是学化学的,应该知道这种东西吧?”
“知道一些。”柳征点点头,“神经抑制剂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用于治疗癫痫、焦虑等疾病。但张总体内为什么会有这个……我不太明白。”
“我们也不明白。”吕凯接过话头,“所以想来请教柳工,以您的化学知识,要合成这种抑制剂,难吗?”
柳征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很难。需要专业的实验室设备,精确的配方,还有丰富的药理知识。不是普通人在家里就能搞出来的。”
“但如果是专业人士呢?”吕凯问,“比如,有化学背景,又有实验室条件的人?”
“那就有可能。”柳征很坦然地点头,“但我不是那种专业人士。我的化学只是辅修,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也没有实验室。”
他说最后一句时,眼睛直视着吕凯,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吕凯迎着他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声,和茶水间水壶烧开的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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