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警支队的小会议室,灯光比审讯室柔和许多,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王秀芬坐在靠墙的折叠椅上,双手紧紧握着一次性纸杯,热水已经凉了,她却仿佛没有察觉。她换下了保洁服,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外套,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躲闪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陈敏坐在她旁边,没有穿警服,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让她看起来少了些距离感。她将一碟洗干净的苹果轻轻推到王秀芬面前:“王阿姨,别紧张,先吃点水果。我们就是再了解一下那天的情况,您慢慢说。”
吕凯和刘冰坐在对面。吕凯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但笔尖悬在纸面上方,没有急于记录。刘冰靠在椅背上,双臂环抱,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晚上九点一刻。
“我……我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王秀芬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有些发颤,她抬起眼,飞快地扫了吕凯一眼,又低下头去,“上周三下午,大概……三四点钟,我正打扫二楼楼梯,就看见那姑娘——就是林小雨,哭着从那边办公室跑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脑海里回放那个画面。
“她哭得可伤心了,肩膀一抽一抽的,都没看路,差点撞到楼梯栏杆。我认得她,这姑娘平时挺文静的,见人还会小声喊‘阿姨好’。看她那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怕她想不开,就……就跟上去了。”王秀芬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和自责,“我应该早点上去问问的,可我当时……有点犹豫,怕多管闲事。”
“她没回教室,直接往实验楼那边去了?”吕凯问,语气平和。
“嗯,一路跑,头也不回。我就跟在后面,隔着半层楼梯,没敢跟太近。实验楼那会儿没什么人,她上了顶楼,推开天台的门就出去了。”王秀芬的叙述很朴实,没有多余的形容,但细节清晰,“我站在楼梯口,没敢立刻跟出去,怕吓着她。我从门缝里看出去,她走到栏杆边上,趴在那里哭,身子抖得厉害。”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王秀芬略带沙哑的声音和挂钟轻微的滴答声。
“然后……我就看见,从天台那个大铁皮水箱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王秀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一个秘密。
“什么样的人?”陈敏轻声问,身体微微前倾。
“男的,穿着灰衣服,带帽子的那种,帽子戴在头上,压得有点低。还戴着口罩,白色的,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个子……不算特别高,大概……跟我儿子差不多,一米七几吧,不胖,看着挺利索。”王秀芬努力回忆着,眉头皱得很紧,“他走路没什么声音,像是……垫着脚?不对,就是很轻,好像怕人听见似的。”
“他戴手套了吗?”吕凯问。
这个问题让王秀芬愣了一下,她皱着眉,仔细想了很久,才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戴了?是那种深色的,看着挺薄,不像冬天戴的厚手套。天有点暗了,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感觉他手上有东西罩着。”
“他过去后,做了什么?您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吕凯追问,但语气依然不疾不徐。
王秀芬摇了摇头:“离得有点远,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他就走到那姑娘旁边,没靠太近,大概隔了两三步吧。他低着头,好像跟那姑娘说了几句话。那姑娘开始没理他,就是哭,后来……后来好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听他说了几句,哭声就慢慢小了,变成了抽噎。”
“她当时什么表情?害怕吗?还是别的样子?”陈敏问得很细。
“表情……”王秀芬努力回想,眼神有些茫然,“说不上来特别害怕……就是,哭是没怎么哭了,但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眼神有点……有点空,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然后那个男人就转身,往楼梯口这边走。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她。”
“然后林小雨就跟上去了?”刘冰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王秀芬点点头,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她就跟在那个男人后面,也往楼梯口走了。脚步有点飘,像是踩在棉花上。我……我当时躲在楼梯拐角下面,没敢出声。他们就一前一后,从我旁边下去了,我……我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有点像医院消毒水,又有点像……新书的油墨味?我也说不清,反正有点怪。”
消毒水?油墨味?吕凯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描述,与柳征案中涉及的某些化学品气味,以及图书馆、印刷品环境,似乎有某种遥远的、模糊的关联。
“您没想过拦住她,或者喊一声?”刘冰忍不住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
王秀芬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我……我……我不敢啊!那个男人虽然没看见脸,但那样子……让人心里发毛。而且,小雨那孩子,平时那么乖,怎么会跟陌生人走?我……我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怕惹事,怕给学校添麻烦,也怕……怕自己看错了,多管闲事反而坏事……等我回过神来,他们已经下楼了。我跑到窗户边往下看,就看见他们前一后走出实验楼,然后……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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