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顶灯惨白,光线均匀地铺满每一个角落,没有阴影,也容不下任何表情的隐藏。陈建华坐在审讯椅上,手腕被铐在椅面的横档上。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他面对的不是咆哮和逼问,而是吕凯、刘冰、陈敏轮番递过来的、冰冷的、无法辩驳的物证照片、数据记录、逻辑诘问,以及那台沉默运转着的测谎仪屏幕上,忠实地描绘着他心脏狂跳、皮肤电阻紊乱的曲线。
他身上的“优秀教师”光环早已被剥得干干净净,那身挺括的西装换成了灰色的看守所囚服,空荡荡地挂在他突然佝偻下来的身上。头发凌乱地耷拉着,油腻地贴在冒汗的额头。脸上没有血色,眼袋浮肿,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涣散,时而惊恐地扫视周围,时而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些摊开的、像判决书一样的文件照片——林小雨帖子的打印件、李国平删帖的后台日志、后备厢头发和荧光反应的特写、车辆进出城记录、新脚垫的购物小票……
每一份证据被推到他面前,吕凯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复述着时间、地点、关联,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哆嗦一下,嘴唇神经质地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或者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无意义的音节。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和后背,在囚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我……我真的不知道林小雨去哪儿了……”他重复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带着哭腔,但早已失去最初的辩解力量,只剩下绝望的喃喃,“那天她从办公室跑出去后,我就再没见过她……我承认,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
“陈建华,”吕凯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绷紧的鼓面上,“林小雨失踪那天晚上,你的车,去了哪里?你,又在哪里?”
这个问题,三个小时里已经变换角度问了无数次。陈建华的答案从“在家备课”到“出去散心”,再到语无伦次。每一次,测谎仪的曲线都会剧烈波动。
“我……我在家……备课……”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吕凯。
“你家小区监控显示,你当晚七点出门,凌晨一点回家。”刘冰冷哼一声,将一张打印的监控截图推过去,时间戳清晰可见,“这六个小时,你开着车,散心散到需要出城?”
“我……我开车随便转转……心里烦……”
“随便转转,转到了林小雨最后出现地点附近的棚户区外围?”吕凯拿起另一份报告,赵永南刚刚同步过来的道路卡口数据,“你的车,周三晚八点四十七分出城,九点二十分在棚户区西侧岔路口被拍到,十点零五分回城。陈老师,你散的这条‘心’路,时间、地点,都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棚户区”三个字,像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陈建华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不……我没有……我没有进棚户区!我就是开到附近……心里乱得受不了……停了一会儿就走了!真的!我就停在路边!我没进去!我没看见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身体拼命后仰,手铐撞在金属椅档上哐哐作响,眼泪和鼻涕毫无控制地涌出,糊了满脸。先前的崩溃是恐惧和罪行被揭露的羞耻,此刻的崩溃,则混合了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触及某种禁忌的极端惊恐。
“你没进去,那你的车后备厢里,林小雨的头发怎么解释?那微量的血迹反应怎么解释?”陈敏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清晰,带着法证科学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那些痕迹不会凭空出现。你的车,在那个时间段,到过那个地点,并且装载过与林小雨直接相关的东西。而林小雨,就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个区域失踪了。陈建华,你真的还要坚持,她的失踪与你无关吗?”
“啊——!!!”
陈建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嚎叫。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下去,瘫跪在地上,额头“咚”一声重重磕在冰冷的水泥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变成一片废墟。
“我说!我都说!是我……是我对不起小雨!我不是人!我畜生不如!”他哭喊着,声音含糊不清,混合着泪水、鼻涕和极致的悔恨与恐惧,“我看她内向,单纯,好拿捏……就起了邪念!我找借口叫她到办公室,关心学习是假,动手动脚是真!我……我摸她,抱她,还……还用手机偷拍了照片……我威胁她,要是敢说出去,就让她毕不了业,让她爸妈在单位丢尽脸面……”
他断断续续地供述着那些龌龊的细节,如何利用教师的权威和“优秀”光环作为掩护,如何一步步试探、侵犯、控制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每一个字都让观察室里的刘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让陈敏厌恶地别过脸去。
“那天……她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我偷拍的事,还在那个匿名论坛发了帖子……我吓死了!真的吓死了!我马上给李主任……李国平打电话,求他帮帮我,说这是学生污蔑,会影响学校声誉……他答应了,帖子很快就被删了……我以为没事了,真的以为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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