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物证鉴定中心的车库,即使是在白天,也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机油、橡胶、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物证”本身的冰冷气息。巨大的卷帘门半开着,透进几缕午后略显苍白的光线,但大部分空间依然被高悬的LED灯管照得一片惨白,没有温度。各种颜色、型号、状况的车辆静静地停放在划定的区域内,大部分覆盖着防尘布,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像一群沉默的、等待被解刨的钢铁巨兽。空气里有隐约的、来自隔壁痕检实验室的化学试剂气味,更添了几分肃穆。
陈建华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此刻就停在车库中央的检车区。引擎盖和后尾箱盖都被打开,车门也敞着,露出里面浅米色的内饰。几名穿着白色连体工装、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技术人员,正围着车辆,用各种仪器和工具进行细致的勘查。手电筒的光柱在座椅缝隙、地毯边缘、车门内饰板等部位缓慢移动。静电吸附仪轻轻扫过中控台和方向盘。一个技术人员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副驾驶座椅靠背的缝隙里,夹出一根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深棕色的短发。
吕凯、刘冰、陈敏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技术人员忙碌。他们刚从苏晓的学校回来,带着对李国平的初步调查结论和更多的疑问,立刻就赶到了这里。时间紧迫,苏晓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每一分钟都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变数。
“初步目视勘查,车内很干净,有近期专业清洁的痕迹。” 痕检组的老王,一个头发花白、表情严肃的老技术员,走过来汇报,声音隔着口罩有些发闷,“仪表台、方向盘、档把、门把手这些高频接触部位,都擦拭过,常规指纹提取没发现有效纹线。脚垫是新的,后备厢垫也换过,看生产标签,是上周才买的。”
“上周?”刘冰眉头紧锁,“他一个中学老师,没事上周换脚垫和后备厢垫?还做全车深度清洁?这他妈是心里有鬼,提前准备毁灭证据吧!”
“后备厢有什么发现?”吕凯问,目光投向那敞开的、黑洞洞的后备厢。
老王示意他们跟着,走到车尾。后备厢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崭新的黑色橡胶垫,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但老王蹲下身,用手电筒斜着打光,橡胶垫表面立刻显现出一些极淡的、不规则的、方向凌乱的细微划痕。
“看这里,还有这里。” 老王指着那些划痕,“虽然垫子是新的,但垫子下面,以及后备厢底板边缘,我们发现了几处非常微弱的荧光反应,疑似血迹,但量极少,已经被仔细擦拭清理过。另外,在左侧内壁这个不起眼的凹槽里,”他指向后备厢左侧靠近后座放倒开关的一个狭窄缝隙,“我们提取到了两根长发,目测长度和颜色,与林小雨的头发样本有相似性。已经送去DNA比对了,结果最快两小时出来。”
陈敏蹲下身,接过老王递来的便携式鲁米诺喷剂,在老王指示的、垫子边缘靠近后保险杠的位置,轻轻喷了一下。黑暗中,那处区域立刻显现出几块极其微弱、几乎要消散的、星星点点的蓝绿色荧光。
“荧光很弱,分布不集中,像是被稀释或擦拭后残留的。”陈敏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显得有些缥缈,“如果是血迹,量应该不大,但曾经存在过。结合那两根头发……林小雨很可能被放入过后备厢,至少她的头发和可能受伤后滴落的微量血迹,曾出现在这里。”
吕凯的目光在那微弱的荧光和空荡荡的后备厢之间移动。一个“优秀教师”的车里,在应该载着教材、运动装备或者日常杂物的后备厢,却出现了失踪女学生的头发和疑似血迹,并且还特意更换了垫子,进行了深度清洁。这已经不是“可疑”,这几乎是明示了。
“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呢?”吕凯问。
“被拆除了。”老王摇摇头,“我们在手套箱里找到了行车记录仪的电源线和固定支架,但主机不见了。陈建华解释说是坏了,半个月前就扔了。但我们检查了车辆供电接口,没有近期频繁插拔或损坏的痕迹。而且,他车上的ETC设备日志显示,车辆在上周三,也就是林小雨失踪当天下午及晚上,有过多次进出城记录,最后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回到市区。但具体路线,需要调取道路监控核实。”
“林小雨失踪是上周三晚上。”刘冰计算着时间,“陈建华的车在那个时间段有进出城记录,然后回来,后备厢出现了林小雨的头发和可能血迹,行车记录仪‘恰好’坏了被扔,他还特意清洗车辆、更换垫子……这他妈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
“还有,”老王补充道,指向车辆右后侧的轮胎和轮拱内侧,“这里,以及底盘部分,有少量干涸的泥浆附着,成分与城区常见的尘土不同,含有较多的腐殖质和细沙。我们初步采样,准备与郊区特别是林小雨失踪地点附近,以及棚户区那片废弃院落周边的土壤进行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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