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重点中学高二(七)班的教室,此刻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五十多张年轻的面孔,此刻都低垂着,或是盯着摊开的书本发呆,或是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线条。晨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在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却照不进那层笼罩在教室上空的、名为“沉默”的浓重阴霾。
吕凯站在讲台旁,刘冰和陈敏分立在教室前后门。三人都没有穿警服,但那种职业带来的、审视而锐利的气场,依然让这个本该充满青春躁动的空间变得压抑而凝滞。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姓王,此刻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吕凯身边,不时推一下眼镜,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同学们,”吕凯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教室里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苏晓同学昨晚没有回家,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正在调查这件事,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大部分学生依旧低着头,有几个女生偷偷抬眼瞄了他一下,又迅速垂下眼帘。只有少数几个男生,表情带着些许好奇或不安,但也很快移开了视线。
“有谁,是苏晓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或者,最近几天,有没有谁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情绪低落,心事重重,或者……跟谁发生过不愉快?”
吕凯问完,耐心地等待着。秒针在教室后面墙上的挂钟里走动,发出清晰而单调的“滴答”声。十秒,二十秒,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人举手,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像无形的墙壁,将每一个可能发声的念头都挡了回去。
刘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靠在教室后门的门框上,双手抱胸,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年轻的后脑勺。他能感觉到,这沉默不寻常。这不是简单的“不知道”或“害怕”,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回避,一种被某种无形压力或恐惧束缚住的集体缄默。
陈敏则站在前门边,她观察得更细致。她看到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一个短发女生,手指紧紧绞着校服下摆,指节发白;看到中间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额头有细密的汗珠;还看到后排一个高个子女生,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挣扎和恐惧。但他们都没有开口。
吕凯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走到第一排的一个空座位旁——那是苏晓的座位,桌面上干干净净,只有几道用铅笔浅浅划出的、无意义的线条。他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他从一个“外来”的询问者,似乎暂时融入了这个空间。
“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可能需要勇气。”吕凯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理解,但也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尤其是涉及到同学,涉及到老师,甚至可能涉及到这个班级、这个学校的一些……不那么让人舒服的事情。你们可能担心说错话,担心被报复,担心被孤立,或者,担心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他提到“老师”时,教室内似乎有极轻微的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了。王班主任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苏晓现在不见了。”吕凯看着那些低垂的头,声音沉稳而有力,“她昨晚离开前,在社交账号上说,‘我说了真话,但没有人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对谁说了‘真话’?是关于什么的‘真话’?为什么‘没有人信’?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就藏在你们中间的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心里。这些答案,可能关系到苏晓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分量沉入这片沉默的深潭。
“我不是来评判对错的,也不是来追究谁的责任——除非那责任触犯了法律。我是来寻找一个失踪的女孩的。她才十七岁。她的父母现在在外面,心急如焚。每多沉默一分钟,她可能就多一分危险。你们是她的同学,是每天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你们的任何一点信息,哪怕再微小,再不确定,都可能是指引我们找到她的关键。”
吕凯说完,不再催促,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仿佛在给这些年轻的灵魂最后一点挣扎和思考的时间。刘冰和陈敏也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不施加任何额外的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窗外的阳光移动了一点,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就在吕凯几乎要以为这次询问将以彻底的失败告终时——
一张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纸条,从第三排靠窗的方向,被一只微微颤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到了吕凯脚边的地面上。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吕凯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有看见。他依旧望着窗外,但脚尖几不可察地向前挪了半分,刚好将那张小纸条踩在了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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