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重点中学的教师办公室区域,与教学楼、实验楼的喧嚣或压抑都不同。这里有一种独特的、混合了油墨、旧书、咖啡以及某种无形“权威”感的气味。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大都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低声交谈、翻动纸张或敲击键盘的声音。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空气似乎比外面更加凝滞。
吕凯、刘冰和陈敏站在标有“数学教研组”牌子的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着的,里面空间不小,摆放着七八张办公桌,有的桌上堆满了作业本和试卷,有的则相对整洁。此刻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年轻女老师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另一个中年男老师则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请问,孙老师在吗?”吕凯敲了敲敞开的门板,声音平静。
年轻女老师抬起头,看到门口的三人,尤其是他们身上那种与校园环境格格不入的严肃气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们是……警察同志?”
窗边打电话的中年男老师闻声也转过头。他大约四十五六岁年纪,身材中等,略微有些发福,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熨烫平整的浅灰色夹克衫,里面是白色衬衫,打着深色领带。看起来就是那种典型的、严谨而注重形象的教师。他看到吕凯等人,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凝重,对着电话那头快速说了句“我这边有事,晚点再说”,便挂断了电话。
“我就是孙正明。”他快步走过来,伸出手,脸上的表情是混合了担忧、疑惑和配合的复杂组合,“是为了苏晓同学的事吧?我刚听王主任说了,真是太突然,太让人担心了。请进,请坐。”
他的态度无可挑剔,语气诚恳,举止得体。吕凯和他握了握手,触感干燥而稳定。刘冰和陈敏也微微颔首,三人走进办公室。年轻女老师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孙老师,你们谈,我去教室看看。”说完便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孙老师,打扰了。”吕凯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刘冰和陈敏站在他身后两侧,没有坐下的意思,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扫视着这间办公室和孙正明本人。
“不打扰,不打扰,配合警方工作是应该的。”孙正明坐回自己的办公椅,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专注和配合的姿态,“苏晓是个好孩子,学习认真,就是性格内向些。听说她昨晚没回家,我们做老师的也非常着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问。”
“我们了解到,苏晓上周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跟您有过一次不太愉快的谈话?”吕凯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孙正明。
孙正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回忆和一点无奈的神情:“哦,是有这么回事。上周三吧,苏晓连续两次的随堂小测,成绩都不太理想,而且犯的都是一些很基础的错误。我那天下午自习课把她叫到办公室,想问问她是不是最近状态不好,或者对哪个知识点有困惑。谈话过程中,我可能语气严肃了一些,批评了她学习不够扎实,态度要更端正。小姑娘脸皮薄,当时就哭了。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急了,后来还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有压力,把错题弄懂就行。这……应该不算不愉快吧?就是正常的师生交流,督促学习。”
他的叙述流畅自然,细节清晰,逻辑合理,完全符合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对成绩下滑学生的正常管教。
“只是关于学习吗?”刘冰忽然插话,声音带着审视,“有没有涉及到其他方面?比如,她有没有对您提起过什么别的烦恼?或者,您有没有察觉她最近情绪上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跟同学、跟家里,或者……跟其他老师?”
孙正明推了推眼镜,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她就是哭,说觉得自己笨,学不好。我安慰她之后,她还向我道了歉,说以后会努力。之后那几天,我看她上课状态好像好了一点。没想到……”他叹了口气,脸上是真切的惋惜和困惑,“怎么会突然失踪呢?这孩子平时挺乖的,不应该啊。”
吕凯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孙正明的回答,太“标准”了,标准得几乎像是预先准备好的台词。一个老师批评学生,学生哭了,老师安慰——这是一个在校园里每天可能上演无数次的普通桥段。用它来解释苏晓那句充满指控意味的“我说了真话,但没有人信”,显得过于轻飘,甚至有些……刻意。
“苏晓失踪前,在社交账号上发了一句话,‘我说了真话,但没有人信’。”吕凯缓缓说道,目光没有离开孙正明的脸,“孙老师,您觉得,她这句话,可能指的是什么‘真话’?又是对谁说的,会‘没有人信’?”
孙正明的表情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了惊愕、不解,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张?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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