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清晨。连续的高强度侦查、线索梳理、报告撰写,让这里的人透支了最后一丝精力。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咖啡残渣、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以及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赵永南趴在电脑前,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眼镜歪在一边,发出轻微的鼾声。陈敏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盖着一件皱巴巴的警用外套,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锁。刘冰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手里还攥着一份关于陈建华社会关系的调查报告。
只有吕凯还醒着。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办公室内沉沉睡去的队员们,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晨光熹微,给高楼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边。早高峰的车流开始汇聚,像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血液。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有序,仿佛昨夜的焦虑、那条挑衅的短信、以及“净罪者”投下的巨大阴影,都只是他们几个困在办公室里的人,过度疲惫后产生的集体幻觉。
但吕凯知道不是。他知道那份并案分析报告已经躺在局长的办公桌上,知道“净罪者”和“Clean World”的幽灵正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游荡,知道下一场“表演”的舞台可能正在搭建。他只是不知道,帷幕何时拉开,聚光灯会打在谁的身上。
他揉了揉发涩的双眼,转身想去给自己再冲一杯浓到发苦的咖啡。就在这时——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骤然响起。
尖锐、急促、穿透了办公室里沉重的寂静。
赵永南猛地一颤,从桌上弹起来,眼镜差点甩飞。陈敏在沙发上不安地动了动,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刘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睡意瞬间被驱逐,目光锐利地投向那部发出刺耳鸣响的电话。
吕凯快步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指挥中心。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我是吕凯。”
电话那头传来值班民警清晰但语速很快的汇报声,伴随着键盘敲击的背景音。吕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疲惫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凝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指节微微发白。
“地点?时间?报警人身份?现场情况?”他连续发问,声音平稳,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办公室里其他三人已经彻底清醒,全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吕凯的表情。从他越来越沉凝的脸色和骤然锐利的眼神中,他们读出了不祥。
吕凯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只说了一句:“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动作很慢,仿佛那部塑料听筒有千钧之重。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队员。
“有案子。”他说,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清晰得令人心悸。
刘冰已经站了起来:“什么情况?哪儿出事了?”
“市重点中学,”吕凯一字一顿,“一名高二女生,昨晚夜自习结束后,没有回家。家长半夜联系不上,今早报警。学校初步排查,人不在宿舍,手机关机,最后被同学看到是昨晚九点半左右,独自离开教学楼,往实验楼方向去了。”
实验楼。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闪电,劈开了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陈敏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赵永南猛地推了推眼镜,刘冰的瞳孔骤然收缩。
实验楼。林小雨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她收到神秘短信约见“灰衣男人”的地方。
“女生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什么……异常?”陈敏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小雨的同班同学吗?”刘冰急问。
吕凯摇了摇头,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林小雨失踪”旁边,用力写下了一个新的名字:
苏晓。
然后,他在下面快速补充信息:
“苏晓,女,十七岁,高二(七)班。成绩中上,性格文静。班主任反映近期‘情绪稳定,学习用功’。同班同学初步询问,没人察觉明显异常。但,”吕凯的笔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有和她关系较好的女生提到,苏晓最近几天似乎‘心事重重’,问也不说。另外,她失踪前,在自己的社交媒体私人账号上,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她的数学试卷,分数被涂黑。文字是——”
吕凯转过身,面对着队员们,复述了那条他在电话里听到、此刻却觉得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的话:
“‘我说了真话,但没有人信。’”
我说了真话,但没有人信。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连接过去与现在、林小雨案与眼前这起新失踪案的通道。林小雨失踪前,也在匿名论坛说过“真话”(揭露陈建华),但帖子被删,账号被封,无人相信。而苏晓,发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充满绝望和指控意味的呐喊。
模式。又是那该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
“负责的辖区民警初步判断,”吕凯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下面压抑的惊涛骇浪,“可能是学生压力大,一时想不开,离家出走。已经通知家属,正在调取学校及周边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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