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凤凰山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剪影,匍匐在城市边缘。山脚下零星散布着一些自建房,大多是早些年当地村民修建的,后来城市扩张,地价上涨,不少房子翻新扩建,租给城里人做周末度假或者工作室。灯光稀疏,像被随手撒在墨汁里的几粒萤火虫,很快就被浓重的黑暗吞没。
其中一盏灯,属于柳征。
吕凯把车停在距离那栋房子两百多米外的一条土路上,熄了火,关掉车灯。世界瞬间沉入更深的黑暗,只有仪表盘上几点微弱的荧光,勾勒出他和副驾驶座上赵永南模糊的轮廓。车窗开了一条缝,山间夜晚特有的、带着草木和泥土腥气的冷风灌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就是那栋。”赵永南指着前方黑暗中一个隐约的方形轮廓,低声说。他膝盖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调到了最低亮度,幽幽的蓝光映着他专注的脸。屏幕上是一张高分辨率的卫星地图,清晰显示出那栋两层自建房的轮廓、院墙,甚至后院那棵老槐树的树冠。
“产权登记在他母亲李秀兰名下,三年前翻建过。”赵永南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建筑图纸的扫描件,“这是当时报建提交的图纸,地上两层,总面积两百二十平。但这是翻建前的数据。翻建后,我们从最新的卫星图片进行三维建模测算,实际建筑面积增加了大约百分之四十。而且……”
他放大图纸的某个局部,那是地下室区域的标注,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储藏间示意。“按照这份图纸,地下室应该只有大约五十平。但根据房屋整体结构和我们红外热成像的初步扫描,地下空间的面积,可能超过八十平,甚至更大。有至少三十平的空间,在图纸上没有体现,被巧妙地‘隐藏’在了建筑主体和山体的接合部。”
吕凯盯着屏幕上那栋被各种数据和线条标注出来的房子,它安静地卧在黑暗里,像一头收敛了所有气息、正在假寐的兽。百分之四十的隐藏面积。一个在建筑图纸上不存在的地下空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扩建”或者“设计误差”的范畴。这是精心设计的隐瞒。
“周围的安保情况?”吕凯问。
“不简单。”赵永南切换画面,屏幕上出现房屋周围的红外热感图像。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闪烁着微弱的、代表热源的红点。“院墙四个角有隐蔽的红外对射报警器,覆盖了整个院落。房屋外墙有几个非常隐蔽的微型摄像头,伪装成外墙装饰或者灯具,视角覆盖了所有门窗和通道。还有……”他放大了后院的图像,在靠近山体的一处灌木丛边缘,有一个更微弱、但规律闪烁的热源,“这个信号特征,很可能是某种振动传感器,埋在地下或者贴在墙基,有人靠近就会触发。”
吕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已经不是普通民居该有的安保级别了。就算是富裕人家防范盗窃,也很少用到这种专业、隐蔽且多层级的安防系统。这更像是在保护某种……不能见光的东西。
实验室。这个词在吕凯脑海中闪过。陈敏分析的酶清洁剂,赵永南发现的异常网络活动,还有柳征那过于专业的化学和反侦察能力——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场所,一个不受打扰、可以安心进行“工作”的场所。这个隐藏的地下空间,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有办法进去吗?”吕凯问。他知道申请搜查令的希望渺茫,柳征的律师和宏远集团的法务部就像两只看门恶犬,没有“决定性证据”,他们连门都别想靠近。但时间不等人,每拖延一天,柳征就可能多一分准备,现场就可能被多清理一分。
赵永南沉吟了一下,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外形像老式对讲机的黑色设备,连接上电脑。“这是便携式广谱信号干扰器,有效范围三十米,持续时间最多三十秒。能暂时屏蔽那些无线传输的报警器和摄像头信号。但有线连接的振动传感器和可能存在的物理报警装置,它干扰不了。而且,三十秒后,系统可能会触发备用报警或者直接向预设的手机发送警报。”
三十秒。从院墙到房屋,找到入口,进入,还要避开可能存在的物理陷阱。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而且蒙着眼睛。
“我们不是要全面搜查,也没时间。”吕凯下了决心,“目标明确:第一,确认地下空间的存在和具体入口位置。第二,如果可能,获取地下空间内部的图像或气味样本,和陈敏在通风口采集到的化学溶剂气味进行比对。第三,绝对不要留下任何我们曾经来过的痕迹。如果触发警报,或者感觉不对,立刻撤离,原路返回。明白吗?”
“明白。”赵永南检查了一下设备,把一个小巧的、带夜视功能的内窥镜探头和几个采样试管装进随身的小包。
两人下车,融入夜色。山间的风更大了,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声,掩盖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他们沿着土路边缘的阴影快速接近,在距离院墙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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