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彬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正如陈敏初步判断的那样,体表没有任何暴力性损伤,内脏器官未见急性病变,毒理筛查覆盖了数百种常见毒物,结果都是阴性。死因一栏,陈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写下了“急性心源性猝死可能性大”,但她在备注里详细记录了那道细微的腕部压痕,以及神经递质检测中几项指标那不合常规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扰动过的异常峰值。
“没有直接证据支持他杀,”陈敏把报告递给吕凯时,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她已经对着那些异常数据熬了好几个晚上,“但吕队,这不正常。死亡瞬间,他体内的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水平有短暂的、不自然的陡升,然后瞬间衰竭,这更像是……某种剧烈的、人为诱发的极端情绪冲击,而不是自然发病的平缓进程。还有那道压痕,我对比了所有可能的家居物品,甚至模拟了他伏案的姿势,都无法复现。那痕迹……像是被某种带有轻微电流或者特殊频率震动的细带,在短时间内紧贴皮肤造成的。”
“特殊频率震动?”吕凯捕捉到了这个词,想起赵永南之前提过一嘴,说陈文彬家那盏旧台灯的驱动电路似乎被改装过,但还没来得及细查。
“只是推测,一种可能性。”陈敏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有些医疗器械或者……特殊的实验装置,会产生这种效果。但现场没找到类似的东西。”
吕凯盯着报告上“心源性猝死”那几个字,那根扎在直觉里的刺,似乎又往里深了几分。一个独居的老教师,死在书桌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自然到让人不安。队里其他同事已经开始将注意力转向新接的盗窃案,只有刘冰,虽然嘴上不说,但在吕凯要求进一步排查陈文彬社会关系和近期行踪时,还是闷头跟着去跑了。
调查结果乏善可陈。陈文彬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直线:家,学校,两点一线。同事评价他认真负责但性格孤僻,和学生关系尚可但谈不上亲近,离婚多年,和前妻女儿关系冷淡,几乎没有朋友。近半年唯一非常规的活动,是参加过三次社区组织的“心理健康讲座”和“压力舒缓工作坊”,主办方是一家本地颇有名的心理咨询中心——“晨曦心理”。
“又是心理……”吕凯看着刘冰带回来的宣传单,眉头微蹙。现代社会,关注心理健康不是怪事,但结合陈敏提到的神经递质异常,总让人觉得有丝若有若无的关联。
“讲座是公益性质的,去的人不少,老头老太太、白领、学生都有。陈文彬是单独去的,签到本上留的名字,也没和人交流,听完就走。”刘冰汇报着,往嘴里扔了颗润喉糖,他最近烟抽得少了,但糖瘾见长,“主办方那边很配合,提供了签到记录和讲座内容,就是些常见的放松技巧、情绪管理,没啥特别的。讲师叫廖云,是那儿的首席咨询师,口碑很好。”
廖云。吕凯记下了这个名字,但暂时没看出什么。陈文彬的死亡,在忙碌的市局里,眼看就要以“猝死”结案,归档封存。
然而,三天后的下午,一通电话让即将沉入档案袋的卷宗,被猛地重新拽了出来。
电话是报社辖区派出所打来的,语气急促。市中心报社家属院,一名女记者被发现死在家中,又是突发疾病,现场同样“很干净”。派出所的同行大概是听说了陈文彬的案子,心里犯嘀咕,直接上报到了市局刑侦支队。
吕凯带着人赶到时,是下午三点多。死者名叫李雪,三十八岁,是本市一家都市报社会新闻版的资深记者。发现人是她的丈夫,出差提前回家,打开门就看到妻子倒在书房电脑桌前。
李雪家的装修比陈文彬家现代许多,书房不大,但布置得很有情调,绿植、书架、一张宽敞的实木书桌,桌上并列摆着两台显示器。李雪就趴在键盘和显示器之间的空档里,脸侧向一边,长发有些凌乱,眼睛圆睁着,瞳孔早已散大,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惊愕,或者说是某种极度的专注?她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还搭在鼠标上。屏幕没有息屏,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是一个打开的文档,标题是“校园安全‘防’与‘治’的再思考——从近期几起学生心理事件谈起”,内容只写了几行字,戛然而止。
现场同样干净得过分。门窗完好,无闯入痕迹。书桌物品摆放整齐,甚至那盆放在显示器旁的多肉植物,叶片都完好无损。李雪的丈夫瘫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向先到的民警重复着:“我就出差三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说要赶一篇重要的稿子……怎么会……”
陈敏迅速开始了工作。吕凯则站在书房门口,目光沉沉地扫视着这个死亡现场。同样的整洁,同样的“自然”,同样的——猝死于日常工作场景之中。只是,从批改作业的教师,换成了写稿的记者。时间相隔仅仅三天。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陈敏初步检查后,低声对吕凯说,“体表无外伤,无挣扎搏斗痕迹。面部有轻微充血,结合瞳孔和口腔情况,初步怀疑是突发性脑溢血或心血管意外。但是……”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雪搭在鼠标上的左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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