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点多,敲门声响起。
我正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声音,我手里的笔悬在半空,愣了一下。这个时间,周老先生已经休息了,会是谁?
“谁?”
“是我。”门外是李心谣的声音,比平时轻软一些,像羽毛划过耳畔。
我起身开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外的景象让我怔了怔——李心谣穿着浅粉色的棉布睡衣,圆领,袖口镶着一圈细小的荷叶边。外面随意披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扣子只扣了最下面两颗。头发湿漉漉的,用浅蓝色毛巾松松地包着,几缕没包住的发丝贴在她光洁的脸颊和纤细的脖颈上,还在缓慢地滴水。水珠顺着锁骨滑进睡衣领口,留下一道微亮的水痕。
那双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皮肤被热水蒸得微微泛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整个人散发着清新的洗发水香味儿,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你...洗头了?”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嗯,下午出汗了。”她自然地走进来,带着一身湿暖的气息,“头发黏糊糊的,不舒服。”
她环顾我的房间,眉毛轻轻扬起:“你这房间...怎么这么乱?”
我这才意识到房间确实有点乱。书桌上堆着医书、笔记、药材标本,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凉茶。床尾扔着件今天穿过的浅灰色外套,皱巴巴地搭在被子上。墙角立着没来得及收的晾衣架,上面还挂着两条毛巾。
“没来得及收拾。”我有些窘迫,快步走过去想把外套捡起来。
“我帮你吧。”她说着就动手,比我快一步拿起那件外套,双手拎着肩线处抖了抖,“你看,都皱了。”
她将外套平铺在床上,手指灵巧地对折袖管、抚平衣领、折起下摆,动作流畅得像在弹奏一首熟悉的曲子。叠好的外套四四方方,棱角分明,被她端端正正放在床头。
“你叠衣服很熟练。”我说。
“家里的衣服都是我叠的。”她轻描淡写地说,又转向书桌,“这里也给你收拾一下吧。”
她开始整理书桌,先把散乱的纸张归拢,按大小叠好。医书被她一本本拿起来,用掌心拂去封面的浮尘,再按高矮顺序排列。笔筒里横七竖八插着毛笔、钢笔和铅笔,她一根根抽出来,笔尖朝上重新插好。动作间,湿漉漉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水珠偶尔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深色的小圆点。
“这本放这儿。”她把《伤寒论》放到书架第二层,指尖在书脊上停留片刻,“我爷爷家也有这本,书皮一模一样。”
“这本放这儿...”《温病条辨》被她放到第三层,“这书名听着就深奥。”
我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活。浅粉色的棉质睡衣不算厚,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能隐约看出肩胛骨纤巧的轮廓,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湿发贴在她的后颈上,发梢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烁。我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一个女孩子,感觉体温都不断的升高。
“你看什么?”她忽然回头,眼睛清亮。
“没...没什么。”我慌忙移开视线,看向书架,“谢谢你帮忙。”
“客气什么。”她继续整理,语气轻松,“你这书真多...跟图书馆似的。这本是什么?”
她蹲下身,从书架最底层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书很旧了,封面的蓝布已经褪色,但保存得很仔细。她小心地翻开,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是周老先生年轻时手抄的《神农本草经》,每一页都用小楷工整誊写,字迹挺拔俊秀,笔画间透着功力。页边还有细细的批注,用朱砂写就,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周老先生抄的。”我走近些,指着那些字说,“他年轻时把《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这些经典都抄了一遍,说抄一遍比读十遍记得牢。你看这些批注,是他行医几十年后补上去的心得。”
“真厉害。”她小心地翻着,指尖轻触纸页,生怕弄破了,“这字写得...跟字帖似的。”
她又翻了几本,每本都看得很仔细。看到《本草纲目》里的植物插图时,她会俯下身,鼻尖几乎贴到书页上:“这是金银花?画得真细致,连花蕊都看得清。”
“嗯,明代版本的摹本。”
“这是什么药?”她指着一味药材的图画。
“徐长卿,祛风止痛的。”
“治什么的?”
“风湿痹痛,跌打损伤。”
……
我一一解答。说到熟悉的领域,话就多了些,从性味归经讲到配伍禁忌,从古籍记载讲到现代应用。她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湿漉漉的头发渐渐不再滴水,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黑色的绸缎。
整理完书桌,她走到书架前。我的书架很简单,松木打的,三层。上层是医书经典,中层是笔记本和杂物,下层...
她蹲下身,视线扫过书架最下层。那里放着些不常用的东西:旧报纸包着的端砚,用了一半的徽墨,一沓泛黄的信纸,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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