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摆渡人 第248章 钥匙的微光

“夜枭！别冲动！”灵狐察觉到夜枭的异常，想要拉住他，却被一股柔和但坚定的力量推开。是枯叶，他按住了灵狐的手臂，灰白色的眉毛下，眼神锐利地注视着夜枭，低声道：“让他试试。他的‘钥匙’在共鸣，在渴望。压制不是办法，或许……引导才是出路。”

枯叶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异常活跃的混沌能量，以及那个手持幽绿光芒的祭司的存在，如同磁石般吸引并刺激着夜枭体内那股与模型挂坠相连的、更深层的力量。强行压制，可能导致更剧烈的爆发，甚至彻底失衡。不如在可控范围内，尝试引导这股力量，哪怕只是一丝。

夜枭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胸口的模型挂坠，以及体内那股翻腾的、冰冷而暴戾的黑暗力量上。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母亲温柔而坚定的面容，沈砚姐明亮的笑容，阿伦最后的怒吼，灵狐和铁面舍生忘死的守护，浅滩居民在绝望中挣扎的身影……这些画面如同定海神针，让他没有在痛苦的浪潮中迷失。

“回来……钥匙……归来……” 低沉的、充满诱惑和恶意的呓语再次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就贴着他的耳朵呢喃。是那个祭司！它在试图直接干扰他的心智，引动他体内的混沌侵蚀！

不！夜枭在心中怒吼。他不再试图单纯地压制黑暗，而是将意识沉入那片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混乱中心。他“看”到了，看到了那点顽强闪烁的乳白色微光（模型挂坠的核心），看到了缠绕其上的、淡金色的坚韧光丝（枯叶加固的秩序回响），也看到了汹涌澎湃、试图吞噬一切的粘稠黑暗（混沌侵蚀）。

他回想起枯叶的指导，回想起灵狐传递安宁意念的方式。他不再抗拒黑暗的存在，而是尝试去“理解”它——理解它的混乱，它的贪婪，它的破坏欲，然后，用自己最坚定的意志，最纯粹的情感——对母亲、对沈砚、对战友、对生的渴望、对完成使命的执着——去“引导”它，不，是去“命令”它！

他想象自己就是胸口那点乳白色微光，想象自己与模型挂坠、与母亲留下的温暖力量合而为一。然后，他将这股融合了自身意志、记忆情感、以及模型挂坠力量的精神洪流，不是推向黑暗，而是猛地注入那环绕着微光的淡金色光丝之中！

“以我之名，以母亲之信，以秩序之痕——镇！”

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以夜枭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距离夜枭最近的灵狐、铁面、枯叶等人，只觉得精神一震，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巨钟在脑海中敲响，带着一种涤荡污浊、稳固心神的奇异力量。周围翻涌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混沌气语瞬间被驱散了不少，连呼吸都为之一畅。

而堵在路口、正嘶吼着准备扑上来的深潜者和疯狂拾骨者们，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眼中疯狂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了痛苦和惊惧的嘶鸣，不少较弱的怪物甚至踉跄后退，互相冲撞，阵型出现了混乱。就连后方那个高大的、身披骨甲的首领，也停下了脚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夜枭，露出了警惕和……一丝贪婪。

夜枭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模型挂坠变得滚烫，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颜色似乎变深了一丝，但那种疯狂冲击的势头，却被暂时遏制住了。他释放的并非“钥匙”的真正力量，而是以自身意志和模型挂坠为引，短暂地强化、激发了枯叶留下的秩序回响防护，形成了一次小范围的精神冲击。这冲击对混沌生物和受混沌影响的个体有奇效，但对他自身的负担也极大。

“就是现在！冲！”铁面第一个反应过来，虽然震惊于夜枭刚才引发的异象，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怒吼一声，如同出闸猛虎，挥舞着砍刀，率先冲向了因混乱而出现缝隙的怪物群！

灵狐紧随其后，飞刀如同死神之吻，精准地点杀着两侧试图合围的怪物。枯叶木杖挥舞，淡黄色的光芒如同利剑，刺破浓雾，为队伍指明方向，同时洒出大把的刺鼻粉末，在怪物群中制造混乱和空隙。

老疤、老鱼头等人也精神大振，护着伤员和妇孺，紧跟着铁面打开的缺口，奋力向前冲杀。

夜枭被枯叶一把扶住，将那小瓶淡蓝色药剂塞进他嘴里。一股清凉中带着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一股热流从胃部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暂时压下了胸口的剧痛和强烈的虚弱感，精神也为之一振。这是透支潜力换来的短暂力量。

“走！”枯叶低喝，搀扶着夜枭，跟随着突围的队伍。

高大的骨甲首领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挥舞着巨大的骨锤，推开挡路的弱小同类，大步追来。它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颤，速度竟然不慢。

“你们先走！我拦住它！”铁面见状，眼中凶光一闪，竟返身迎着骨甲首领冲去！他知道，不拦住这个大家伙，队伍很快又会被追上。

“铁面！”灵狐急呼，但铁面已经与骨甲首领撞在了一起！骨锤与砍刀交击，发出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铁面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后退两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那骨甲首领的力量，远超寻常深潜者！

“带夜枭走！”铁面头也不回地吼道，再次挥刀迎上。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死死缠住了骨甲首领。

灵狐一咬牙，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护在夜枭和枯叶身侧，飞刀连射，将几个试图绕过铁面追来的深潜者射倒。队伍在狭窄的礁石通道中狂奔，身后是激烈的厮杀声和骨甲首领愤怒的咆哮。

通道曲折向上，地面湿滑。不时有零星的深潜者从礁石缝隙或头顶扑下，都被队伍中还能战斗的人拼死击退。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没有人停下脚步。求生的本能和对前方可能存在的生路的渺茫希望，驱使着每一个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能听到更加清晰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们已经冲出了礁石区，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遍布碎石的海滩。身后，铁面与骨甲首领的战斗声和怪物的嘶吼声渐渐被海浪声掩盖，但并未停止。

“不能停！继续往北！”老疤嘶哑着嗓子喊道，他背上挨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着。

队伍沿着海滩，跌跌撞撞地向北奔跑。天色依旧漆黑，浓雾弥漫，只有手中零星的火把提供着微弱的光亮。身后，隐约有火光和更多的嘶吼声传来，追兵并未放弃。

夜枭在药剂的支持下勉强能自己跑动，但胸口模型挂坠的悸动和体内力量的冲突感越来越强，淡蓝色药剂的效力正在迅速消退，更深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他视线开始模糊，脚步踉跄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老鱼头突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等等！看前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的海滩与峭壁交界处，浓雾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了一片相对清晰的区域。在那区域中央，靠近峭壁根部的位置，赫然立着一块巨大的、半截埋入沙中的黑色石碑。

石碑表面布满风化和海盐侵蚀的痕迹，但依稀能看到上面雕刻着复杂而古奥的花纹，中心是一个模糊的、与金属牌上极为相似的尖顶塔楼图案！而在石碑下方，海浪冲刷的边缘，海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缓慢旋转的暗流。

与此同时，枯叶怀中，那块从铁锈镇得来的金属牌，突然变得滚烫，并且自行散发出微弱的、与石碑图案遥相呼应的淡金色光芒！

是信物产生了反应！这里，就是通往“灰烬圣所”的入口，或者至少是线索所指之地！

“快！过去！”枯叶精神一振，搀扶着夜枭，率先向石碑冲去。

众人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冲向石碑。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石碑附近时，异变再生！

侧面浓雾剧烈翻滚，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蠕动声和尖锐的嘶鸣，数条水桶粗细、布满吸盘和骨刺的暗紫色触手，如同巨蟒般从海中猛地窜出，以惊人的速度卷向跑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个人！是之前那只“潜猎魔”！它竟然一直潜伏在海中，尾随至此！

“小心！”灵狐惊呼，飞刀出手，但射在坚韧的触手上只溅起几点火星，难以造成有效伤害。

两条触手已经卷住了两个落在后面的浅滩居民，在他们凄厉的惨叫声中，猛地拖向深海！另一条触手则如同鞭子，狠狠抽向跑在队伍中段、搀扶着夜枭的枯叶！

枯叶脸色一变，想要闪避已来不及，只能将木杖横在身前，顶端结晶光芒爆发，形成一个淡黄色的光罩。

砰！触手狠狠抽在光罩上，光罩剧烈晃动，瞬间布满裂纹。枯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被巨大的力量抽得踉跄后退，夜枭也从他手中脱出，摔倒在地。

“枯叶先生！夜枭！”灵狐目眦欲裂，想要回身救援，但更多的触手已经从海中探出，封死了去路。

就在这时，摔倒在地的夜枭，挣扎着抬起头。他看到了再次袭向枯叶和灵狐的狰狞触手，看到了被拖向深海的同伴绝望的眼神，看到了石碑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也看到了怀中那剧烈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模型挂坠，以及体内那因外界刺激和自身情绪激荡而再次汹涌澎湃的黑暗力量。

绝望、愤怒、不甘、守护的意志……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引导或控制。

他放任了那股黑暗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胸口的模型挂坠。

然后，用尽最后的精神和意志，对着挂坠，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与祈求：

“帮我！”

嗡——！！！

模型挂坠，第一次，主动地、爆发式地，亮起了前所未有的、璀璨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神圣感，瞬间驱散了周围数十米内的浓雾！光芒所及之处，海水中的暗流停滞，扑来的暗紫色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凄厉的嘶鸣，猛地缩回，表面冒起滋滋白烟！就连石碑附近旋转的海水，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旋涡中心，隐约有向下的阶梯浮现！

而夜枭，在爆发出这道光芒后，眼前彻底一黑，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身体软软倒下，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胸口的模型挂坠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成微弱的、稳定的光晕，但他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却仿佛吸收了某种养分，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隐隐有向周围蔓延的趋势。

“夜枭！”灵狐扑到他身边，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息，但脉搏紊乱，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

“入口出现了！快！带上他，进漩涡！”枯叶擦去嘴角血迹，指着石碑下海水漩涡中隐约出现的阶梯，急促喊道。他能感觉到，夜枭刚才的爆发虽然暂时驱退了“潜猎魔”，打开（或者说激活）了入口，但也让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混沌侵蚀的反噬极其掩重，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寻找安全地方救治。

老疤、老鱼头等人也反应过来，顾不上震惊，连忙搀扶起伤员，拉着被吓呆的妇孺，冲向那个突然出现的、海水中的漩涡阶梯。

灵狐背起昏迷的夜枭，铁面也终于摆脱了骨甲首领的纠缠，浑身浴血地追了上来（他最后利用礁石地形，冒险将骨甲首领引到了一处松动的岩架下，引发了小范围塌方，暂时困住了对方），一行人踉跄着，踏入那冰冷刺骨、不知通向何方的海水漩涡之中。

在他们身后，浓雾重新合拢，将石碑、海滩，以及海面上那愤怒嘶鸣的“潜猎魔”和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幽绿光芒，一同吞噬。

未知的通道，未知的彼岸。

灰烬圣所，真的存在吗？那里，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