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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沿着苏漾的额发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死死盯着积水坑中挣扎低吼的凶兽，手中青铜古剑传来的温热感与现实的冰冷血腥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感。
那怪物被青铜剑所伤之处，皮肉并非简单地裂开，而是在不断“消融”，边缘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更多的白烟，仿佛这柄古剑的力量在从根本上瓦解它的存在。暗绿色的血液混在雨水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它几次试图站起，都因前肢的伤口而踉跄跌倒，那双猩红的复眼死死锁定苏漾，充满了痛苦、暴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它似乎本能地畏惧着苏漾手中的剑。
不能留它！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苏漾脑海中炸开。这怪物显然超出了常理，若是让它恢复过来，或者引来同类，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它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这柄剑！
杀意一起，苏漾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紧握剑柄。那流入体内的微弱暖流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意志，变得稍稍活跃了一些，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低吼一声，踏步前冲，不再是之前仓促的格挡，而是主动出击！
积水被他踏得飞溅。凶兽似乎没料到这个刚刚还在它利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竟敢反击，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用剩余的三条腿猛地蹬地，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迎头咬来！
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但这一次，苏漾的动态视觉仿佛被提升了。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凶兽扑击的轨迹，看到它肌肉的收缩，看到那腥臭巨口咬合前的细微预兆。是那暖流的作用？还是生死边缘的潜能爆发？
无从思考！身体本能地侧身、拧腰，手中青铜剑划破雨幕，带着一种古老而肃杀的气息，自下而上，斜撩而起！
嗤——！
剑锋毫无阻碍地切入了凶兽相对脆弱的颈部侧面。
没有骨头阻挡的滞涩感，平滑得如同热刀切过黄油。
凶兽的扑击动作瞬间僵住，庞大的动能带着它的身躯继续前冲，而它的头颅却与身体分离，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重重砸进积水里，那几颗猩红的复眼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黯淡下去。
无头的尸身又向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更多的白烟冒出，尸体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发黑，最终化为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渐渐被雨水冲散。
苏漾持剑而立，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亲手终结一个诡异生命所带来的复杂冲击。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剑。剑身光洁如新，雨水流过，不沾丝毫血污与淤泥，那暗红色的宝石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旋即恢复黯淡。
这到底是什么剑？那怪物又是什么？刚才时间停滞的感觉……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靠近。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听到了之前的动静报了警。
苏漾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不能留在这里！他浑身湿透，手持一柄来历不明的古剑，站在一滩正在融化的怪物“尸体”旁边，这根本无法解释！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将青铜剑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雨衣遮掩。他专挑小巷和黑暗处穿行，凭借着对附近地形的熟悉，快速向自己的公寓摸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灾变的痕迹。不止是台风造成的破坏，还有……战斗的狼藉。一堵墙壁上留下了巨大的、仿佛被猛兽利爪撕裂的痕迹；一辆汽车侧翻在地，车门扭曲变形，上面有几个清晰的、熔穿似的孔洞；空气中偶尔飘来淡淡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在不同的方向响起，隐约还夹杂着几声沉闷的、不像任何已知枪械的爆鸣。
整个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苏漾的心沉了下去，加快了脚步。
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那栋老旧公寓。楼道里一片漆黑，停电尚未恢复。他摸索着打开房门，闪身进去，立刻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暂时。
他脱下湿透的雨衣和外套，也终于能仔细端详这柄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青铜古剑。
剑在黑暗中，似乎自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清冷的光晕。剑身的云雷星辰纹路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充满了一种古老的神秘感。握在手中，那种血脉相连的温热感依旧持续着，缓缓滋养着他的身体和精神，驱散着之前的恐惧与疲惫。
“你……到底从何而来？”苏漾用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身，喃喃自语。
是那个银甲少年的世界吗？那个梦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其中一个“镜世界”？
他想再次尝试沟通那种感觉，尝试像之前那样“召唤”点什么，或者再次进入那种时间停滞的状态，却毫无头绪。那种感觉玄之又玄，并非主动技能，更像是一种在极端危机下被触发的本能。
他将剑小心地藏在床底一个旧行李箱后面，决定等天亮再想办法妥善处理。
换了干爽的衣服，苏漾坐在床边，毫无睡意。窗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城市的混乱声响却并未停歇。他打开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信号也断断续续。
勉强连接上网络，屏幕上瞬间弹出了无数推送信息。
“突发！‘镜鸾’过境，多市出现不明生物袭击事件！”
“专家紧急解读‘灵潮’现象：或为新型能量，可能引发生命进化？”
“军方已介入！部分区域实施紧急管制！”
“是神话回归还是末日降临？全球多地出现类似报告！”
“觉醒者？异人？那些获得超常力量的人……”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印证了他今晚的遭遇绝非孤例。他点开几个还能播放的短视频，画面晃动，充斥着尖叫和混乱：一个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皮肤的壮汉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的巨鸟从城市上空掠过，投下阴影；幽暗的小巷里，闪烁着不似人类的瞳孔光芒……
苏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官方似乎已经迅速介入，并给出了初步定义——“灵潮”、“不明生物”（或许官方内部有更准确的命名，比如“凶兽”？）、“觉醒者”或“异人”。
那么，自己属于哪一类？
他能召唤青铜古剑，这显然不是常规的“觉醒”力量。那些报道里的异人，似乎都是自身产生了变异或获得了某种超能力。而他，更像是……借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他想起了那个银甲少年，想起了无数破碎镜子的梦境。
“唯一……”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在脑海中闪过的词。如果别人是在融合“他我”，获得力量，那他这个没有“他我”可以融合的人，却能直接“借用”其他世界“他我”的武器，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特殊”？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手机突然响起，屏幕闪烁起来——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林凡。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林凡惊魂未定的声音，压得很低：“喂？苏漾！你没事吧？我靠！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楼下张大爷家养了十年的那条大黄狗，刚才……刚才特么的变成了一头牛那么大的老虎！假的吧？一定是幻觉吧？还是我还没睡醒？”
苏漾心中一动，沉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它看了我一眼，就从阳台跳下去跑了！跳下去了！六楼啊！屁事没有！”林凡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台风把大家都刮疯了吗？”
苏漾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林凡，也许……不是疯了。”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却透出几分诡异躁动的夜空。
“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或者即将变成的样子。”
“我们，只是恰好站在了变化的起点上。”
电话那头，林凡也陷入了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
窗外，遥远的城市另一端，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绝非闪电的赤红色光柱，直冲云霄，持续了数秒才缓缓消散，伴随着隐隐的轰鸣。
新的时代，带着血与火，已无可阻挡地降临了。
而苏漾不知道的是，在他床底那柄青铜古剑的剑格之上，那颗暗红色的宝石，在林凡打来电话描述“大黄狗变老虎”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几乎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接收到了某种……遥远而熟悉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