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3月19日,清晨至上午
地点:上海法租界,“墨斋”安全点及附近静安寺路
天光终于大亮,驱散了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墨斋”屋内凝重的气氛。连夜修改方案带来的疲惫写在每个人脸上,尤其是苏砚,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但他眼神里的那簇火苗却烧得更旺了。
老周已经将调整好的两公斤TNT和配套雷管、导火索再次仔细检查完毕,用破麻袋和一些真正的烂菜叶伪装好,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模拟着下午出发时的状态,在屋里踱来踱去。
“两公斤…十二度…十点零三分…” 他边走边念叨,像是和尚念经,“妈的,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精细地干过活儿,赶上绣花了!”
顾慎之坐在桌边,擦拭着一把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动作缓慢而专注,每一个部件都擦得锃亮。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内心的压力丝毫不比任何人小。
阿福端上来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和几个杂面馒头,小心翼翼地说:“顾先生,周叔,苏先生,吃点东西吧,下午…下午还得有力气。”
没人有胃口,但都知道必须补充体力。几人默默地围着桌子,食不知味地吞咽着。
“哦,对了,” 阿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份早上出去买早点时顺便带回来的、被揉得有些皱的《申报》,“早上看到的,扔垃圾堆边上了,我顺手捡回来,看看有没有啥新闻…”
在这种时候,任何外部信息都值得关注。顾慎之接过报纸,快速浏览着头版——无非是日伪鼓吹“大东亚共荣”的陈词滥调和一些粉饰太平的社会新闻。他正要放下,目光却无意中扫到了中缝的广告栏。
他的手指顿住了。
老周注意到他的异样,凑过来:“咋了老顾?鬼子又搞啥幺蛾子了?”
顾慎之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点了点那则不起眼的寻人启事:
“寻表弟砚台,姑母病重,速归。知情人盼联系静安寺路王先生。”
“砚台?” 老周念了一遍,莫名其妙,“这啥玩意儿?找砚台的?现在还有人登报找这文房四宝?”
苏砚起初也没在意,正埋头喝粥,但“砚台”两个字落入耳中,却让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他叫苏砚,“砚”字…
他抬起头,看向顾慎之,发现顾慎之也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苏砚,” 顾慎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砚台’…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一句话,像冰水泼进了油锅,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几乎要炸开。
“冲我来的?” 苏砚愣住了,粥碗“哐当”一声放在桌上,“这…这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的人没几个…”
“寻表弟砚台,姑母病重…” 老周摸着下巴,咂摸着这句话,猛地一拍大腿,“我操!‘砚台’指的是你苏砚!‘姑母病重’…这是暗语?意思是情况危急?‘速归’是让我们赶紧联系或者撤离?”
顾慎之脸色阴沉,手指敲打着那则启事:“静安寺路王先生…这是留下的联络方式。时间,地点,都很明确。”
“会不会是陷阱?” 老周立刻警惕起来,眼神变得凶狠,“吉田那老王八蛋搞的鬼?知道咱们要行动了,想用这法子把咱们钓出来?”
这种可能性极大!吉田老奸巨猾,完全可能利用苏砚的身份做文章。
苏砚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是陷阱,那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暴露了,至少是引起了吉田的严重怀疑。今天的爆破行动将无比危险,甚至可能自投罗网。
“不对…” 苏砚盯着那则启事,大脑飞速分析,“如果是吉田,他何必多此一举登报?他既然怀疑,直接包围这里不是更简单?昨晚他就在附近,完全有机会动手。”
“也许他是在放长线,想钓更大的鱼?” 老周反驳。
顾慎之沉吟着,目光在苏砚和报纸之间逡巡:“两种可能性都有。但这则启事出现的时间点太巧了,就在我们行动当天。我们不能无视,但也不能轻易上当。”
“那怎么办?” 老周有些急躁,“总不能真去静安寺路找那个什么王先生吧?万一真是圈套,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忽略它,万一真是自己人发出的紧急警告,后果不堪设想。响应它,则可能落入敌人的陷阱,满盘皆输。
苏砚看着那则简短的启事,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算盘”,想到了那些在日军铁蹄下呻吟的同胞。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顾先生,” 他抬起头,看向顾慎之,“我去。”
“你疯了?!” 老周第一个跳起来,“你小子去找死啊?!”
顾慎之也皱紧了眉头:“理由?”
“如果是陷阱,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我去,可以吸引注意力,你们或许还有机会继续执行爆破计划,或者安全转移。” 苏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如果…如果不是陷阱,真的是有紧急情况,那我更不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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