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18日,深夜至3月19日凌晨
地点:上海法租界,“墨斋”安全
那“沙沙”声极其轻微,若有若无,但在死一般寂静的深夜里,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屋顶上有人!
顾慎之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瞬间就吹熄了桌上那盏昏暗的煤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街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弱余光,勉强勾勒出家具和人的模糊轮廓。
“嘘——” 老周压低到极致的警告声在黑暗中响起,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弓着身子,匕首反握,死死盯着天花板。
苏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屋顶上任何一丝动静。阿福更是吓得缩在了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那该死的心跳声,咚咚咚,敲打着紧张的神经。
“沙…沙…”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似乎移动了位置,从屋顶中央慢慢挪到了靠近天井的边缘。
是老猫?还是…人?
如果是人,是敌是友?是路过的小毛贼,还是吉田派来探查甚至执行暗杀的特务?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人不寒而栗。
顾慎之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里弄里依旧寂静,并没有大队人马包围过来的迹象。
老周按捺不住,用气声对顾慎之说:“老顾,我上去看看?万一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贼,老子拧断他的脖子!”
“别动!” 顾慎之立刻否决,声音低沉而严厉,“情况不明,不能暴露。如果是试探,我们一动就上当了。”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真是吉田的人,可能就是在等他们自乱阵脚。
苏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恐惧的刺激下反而开始高速运转。他回忆着这间石库门房子的结构,屋顶是斜的,铺着传统的机制平瓦,瓦片之间用灰泥勾缝…如果真是人,体重压在瓦片上,不可能只有这么轻微断续的声音,除非…
“可能…不是人。” 苏砚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唇语说道。
“不是人?” 老周在黑暗中扭过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语气充满了怀疑,“难道是鬼?”
“是猫。” 苏砚补充道,语气稍微肯定了一些,“或者…是老鼠,比较大的老鼠。它们在瓦片缝隙里找东西吃,或者打架,声音就是这样断断续续,而且移动没有规律。”
他以前在老家阁楼住的时候,夏天夜里经常能听到这种声音。
顾慎之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老周则将信将疑:“你小子确定?这节骨眼上,可开不得玩笑。”
“十之**。” 苏砚笃定道。数学家的逻辑让他倾向于更简单、更符合常理的解释。吉田如果真发现了这里,绝不会只派一个人鬼鬼祟祟上房顶。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砚的判断,屋顶上那“沙沙”声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微但清晰的“喵呜~~”,带着点慵懒和不耐烦,随即,一阵细碎的瓦片摩擦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真是只野猫!
屋内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我操!” 老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发出吱呀一声响,抹了把脸,笑骂道,“他娘的,吓死老子了!原来是只偷腥的野猫!苏老弟,你这耳朵可以啊,比我这老江湖还灵!”
苏砚也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样,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刚才吓出的冷汗。他靠着墙壁,勉强笑了笑:“碰巧…以前听惯了。”
顾慎之重新点亮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再次照亮房间,映出几人脸上残留的惊悸和如释重负。他看了看苏砚,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在这种极端紧张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观察和逻辑分析,这小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虚惊一场。” 顾慎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但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行动前夜。”
经此一吓,几人的睡意全无。老周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的插销,嘴里还在念叨:“这破猫,早晚炖了它下酒!”
苏砚则再次拿出那张爆破示意图,借着灯光,反复审视,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刚才的惊吓让他意识到,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阿福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脸色依旧有些发白,讪讪地去给大家烧水泡茶压惊。
时间在紧张和等待中缓慢流逝。夜色渐深,租界边缘偶尔传来一两声枪响,或者是警笛的嘶鸣,提醒着人们这座繁华都市表皮之下涌动的暗流和危险。
凌晨三四点钟,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老周已经靠在墙边打起了盹,发出轻微的鼾声。阿福也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只有苏砚和顾慎之还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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