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3月18日,傍晚(紧接上章)
地点:上海法租界,“墨斋”安全点及隔壁弄堂
“吉田正一?!”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苏砚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杀父仇人的影像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副金丝眼镜后温和却冰冷的眼神,那看似儒雅实则残忍的笑容。一股混杂着仇恨、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恐惧的情绪,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老周的反应更直接,他“噌”地一下从后腰摸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眼神变得像要吃人:“狗日的吉田?!他在哪儿?老子去捅了他!” 说着就要往门口冲。
“站住!” 顾慎之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依旧紧贴着窗帘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你想让苏砚和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吗?”
老周猛地刹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匕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狠狠啐了一口:“妈的!”
苏砚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走到顾慎之身边另一扇窗户前,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隔壁弄堂口的情形清晰可见。几个穿着黑色巡捕制服的人正粗暴地推搡着几个衣衫朴素、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地上散落着一些传单。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静静地停在弄堂口的阴影里,车窗摇下一半,隐约能看到后座上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色西装,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苏砚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吉田正一!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砚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昨晚“听雪楼”的搜查是例行公事,那今天呢?吉田的出现,让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极度危险的色彩。
“他在车里…没下来。” 苏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老狐狸,又在玩什么花样?” 老周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着那辆车,仿佛能用目光把它烧穿。
顾慎之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他在监视,或者…在等什么。抓学生是巡捕房的事,用不着他这个特高课课长亲自出马。除非…”
“除非这些学生只是个幌子,他的目标,是我们?” 苏砚接话道,感觉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他们刚刚制定好爆破军火库的计划,吉田就出现在如此近的地方,这巧合也太可怕了!
“不一定。” 顾慎之摇头,目光锐利,“如果他真的发现了这里,来的就不会是巡捕房,而是宪兵队和76号的特务了。他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巡视’或者‘施压’,用这种方式提醒租界里的所有人,他无处不在。”
就在这时,隔壁弄堂的骚动似乎接近了尾声。学生们被巡捕推推搡搣地押走了,散落的传单也被随意踩踏、收缴。那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缓缓启动,调转车头,驶离了弄堂口。
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弄堂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三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刚才那几分钟,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妈的,吓老子一跳!” 老周收起匕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破凳子上,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苏砚也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靠着墙壁才站稳。与杀父仇人如此近的距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这种无力感像毒虫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顾慎之离开窗边,脸色依旧凝重:“吉田出现在附近,绝不是好事。这说明他对这一片的控制力在加强,或者说,他在寻找什么。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他看向苏砚和老周:“爆破计划不变,但执行细节需要调整。老周,安装炸药的时间必须极度压缩,不能有任何闪失。苏砚,你的计算,是所有行动的基础,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砚重重地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些演算纸。这些纸张,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放心吧,老顾。” 老周拍了拍胸脯,“老子干这活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算盘珠子’给他安上!就是…” 他挠了挠头,看向苏砚,“苏老弟,你那图纸可得画清楚点,别让我这大老粗看差了,把炸药贴自己屁股上。”
这粗俗的玩笑在这种紧张氛围下显得有些突兀,却意外地驱散了一些压抑。苏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周叔,你放心,我一定画得清清楚楚,连蚂蚁爬上去先迈哪条腿都给你标出来。”
“嘿!你小子,也会贫嘴了?” 老周乐了,用力拍了拍苏砚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
顾慎之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他知道,越是关键时刻,越需要稳定的心态。
接下来的时间,苏砚摒除一切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绘制安装示意图的工作中。他用最清晰的线条,最标准的标注,将爆破点的位置、TNT的放置形状、角度、雷管的插入方式、导火索的预留长度等等,事无巨细地画在了一张新的、更结实的牛皮纸上。他甚至用不同的阴影表示出墙壁的材质和需要注意的凹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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