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像是赤身**被扔进了腊月的冰河,每一寸骨头缝都往外冒着寒气。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沉甸甸的压力,像是整个黄浦江的水都压在了胸口,挤得人喘不过气,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咚咚声,震得脑仁疼。
苏砚是被活活冻醒兼憋醒的。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结果吸进去满嘴带着浓重铁锈味和灰尘的冰冷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火辣辣地疼,剧烈咳嗽起来,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这一咳,牵动了全身的伤势,胸口、脑袋、尤其是那条中枪的腿,疼得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他艰难地睁开眼。
黑。 还是他妈的黑。 但又不是那种纯粹的、黏稠的黑。这里的光线极其微弱,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是从无数年灰尘和绝望里艰难透出来的灰暗。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带着一股子浓郁的、像是走进废弃几十年军火库般的陈腐气息,混杂着铁锈、硝烟、岩石和某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他发现自己半躺在一个陡峭的碎石坡上,身下是冰冷粗糙、布满棱角碎石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得厉害,像是被飞驰的卡车撞过,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默儿…张大哥…”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空洞,传出去不远就被厚重的黑暗吸收了。
没有回应。
他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在附近摸索。
很快,他摸到了一个冰凉柔软的身体。
“默儿!”他赶紧爬过去。是林默,她昏迷着,呼吸微弱,额头烫得吓人,显然在发高烧,脸上还混着未干的泪痕、污泥和一道细细的血痕。苏砚的心揪紧了,笨拙地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勉强还算厚实的外套,裹在她冰冷的身子上。
他又继续摸索,很快又碰到了另一个庞大的、硬邦邦的身躯。
是张承影。他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将他翻过来。张承影脸色苍白得像刷了层石灰,嘴唇泛着紫绀,但胸口还有极其轻微的起伏,鼻息虽然弱得像游丝,但确实还有气。他身上那件破工装几乎成了布条,新旧伤叠在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尤其是右边小腿,那道被“水底烂铁皮”划出的口子,又崩裂了,黑红的血痂和污泥混在一起。
苏砚稍微松了口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的抽痛。他环顾四周,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后又自然坍塌的地下空间。规模大得吓人,抬头根本望不到顶,只有无尽的、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他们刚才掉下来的那个井口,早已消失在头顶的深渊里,不知有多高。
四周不再是那种邪门的活菌丝,而是冰冷的、坚硬无比的、隐隐泛着金属冷光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粗暴的爆炸裂痕和硝烟熏黑的印记,夹杂着一些更加古老的、被严重破坏的浮雕痕迹,隐约能看出些齿轮、连杆、甚至是一些类似炮管的结构轮廓,但都被岁月和暴力摧毁得不成样子。
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生锈的、扭曲的金属零件、破碎的陶罐、甚至还有几具早已朽烂成白骨、穿着破烂旧式军装的尸骸!枪械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旁边的钢盔上,模糊能看到青天白日的徽记!
这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和摧毁的、某个年代的秘密军火研发基地或者大型掩体的最底层废墟!而且看起来,曾经发生过极其激烈的战斗和爆炸!
空气中的那股铁锈和硝烟味,似乎也佐证了这一点。
“咳咳…”旁边的张承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四下看了看,骂了句极其顺口的脏话:“…操…俺这是…掉进哪个挨千刀刨过的祖坟里了?”
他看到苏砚和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脸都扭曲了:“…都没死?命真他娘的大…比蟑螂还禁活…”
“暂时…还没死。”苏砚苦笑着,递给他一点好不容易从岩壁裂缝里收集到的、冰冷刺骨的水滴。
张承影贪婪地舔了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稍微缓过点劲,也开始打量四周,越看脸色越凝重,那点刚醒过来的迷糊劲儿瞬间没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地方…不对头…”
他指着墙上的爆炸痕迹和那些朽烂的**尸骸:“…看这架势…像是民国那会儿…老蒋的人搞的秘密作坊?后来被鬼子端了?还是自己炸了?”
苏砚也有同感,心情更加沉重。如果这里曾经是一个秘密基地,那意味着可能有其他出口,但也意味着…危险可能不仅仅来自自然环境和那诡异的“基石”。
他掏出怀里那个黄铜罗盘。罗盘依旧死气沉沉,指针软趴趴地耷拉着。但那片虹光箔,却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荧光,不再投射地图,只是像快没电的灯泡一样,极其缓慢地、顽强地明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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