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8日,上午
地点:皖南新四军游击支队临时营地,林默帐篷内外
阿秀端着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药汤,脸上挂着毫无阴霾的、甚至带着点邀功意味的灿烂笑容,一步步走到林默床前。
“林小姐,药来了!快趁热喝了吧!卫生员说了,这药驱寒活血,对你的伤最管用了!”
那碗药汤在她手中微微荡漾,深褐色的液体映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不算明亮的天光,像一潭看不透的深渊。林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粗陶碗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药汤的晃动而剧烈摇摆。
喝?还是不喝?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在此刻却关乎生死。如果阿秀真是“鼹鼠”,这碗药里会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还是让她昏迷不醒、任由摆布的迷药?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理智。她看着阿秀那双清澈见底、带着期盼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或躲闪,但什么都没有。要么是阿秀的演技登峰造极,要么……就是她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了妄想。
“林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嫌苦?” 阿秀见她迟迟不接,眨了眨眼,恍然大悟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哦!我差点忘了,卫生员还给了一小块冰糖,说是可以压压苦味!”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将那块拇指大小、色泽浑浊的土制冰糖放进碗里,用勺子轻轻搅动,语气带着点儿哄小孩似的味道:“你看,放了糖就不苦了!快喝吧,凉了药效就差了!”
冰糖……如果是毒药,何必多此一举放糖?是为了麻痹她吗?
林默的指尖冰凉,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谢谢你,阿秀……我……我有点头晕,能让我稍微缓一下再喝吗?”
她需要时间!需要想办法验证!
“啊?头晕啊?那肯定是累着了,又受了惊吓!” 阿秀立刻表示理解,她将药碗放在床边一个充当床头柜的木箱上,关切地说,“那行,你先缓口气,药就放这儿,你感觉好点了再喝。我去看看谭先生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她竟真的不再催促,只是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喝哦”,便转身利落地掀开帐篷帘子出去了。
帐篷里再次只剩下林默和守在门口的慧明。
慧明依旧如同沉默的磐石,对刚才帐篷内微妙的氛围似乎毫无所觉。
林默靠在床铺上,目光扫过那碗依旧冒着微弱热气的药汤,又看了看慧明伟岸却沉默的背影。她不能直接问慧明对阿秀的看法,那太突兀,也太危险。
怎么办?怎么验证?
她的目光在帐篷内逡巡,最后落在了自己依旧疼痛肿胀的脚踝上。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轻轻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露出那只肿得像发面馒头似的脚踝,青紫交加,看起来颇为骇人。她故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慧明立刻回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慧明师父……” 林默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这里……疼得厉害,感觉……感觉好像更肿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去问问卫生员,有没有外敷的草药?或者……有没有冰块能敷一下?”
她需要支开慧明,哪怕只有几分钟!她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来处理这碗药!
慧明看了看她惨不忍睹的脚踝,又看了看她苍白冒汗的脸,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好,我去问。” 他言简意赅,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帐篷。
好了!机会来了!
帐篷里终于只剩下林默一个人!她的心脏因为紧张和计划的实施而狂跳起来。她立刻挣扎着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寻找着合适的“试药”工具。
没有银针,没有活物……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帐篷角落里,那个阿秀带来的、用来清洗伤口的小水盆上,盆底还残留着一点清水。
有了!
她忍着脚踝的剧痛,几乎是扑到床边,端起那碗温热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走到水盆边。她用手指蘸了一点药汤,滴入盆底的清水中。
褐色的药汁在水中缓缓散开,没有立刻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也没有冒出奇怪的气泡。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很多毒药是无色无味、需要进入体内才起作用的。
时间紧迫!她必须做出决定!
是赌一把相信阿秀,喝下这碗药?还是……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绝望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帐篷的帆布地面,靠近门口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半埋在泥土里的东西!
刚才阿秀和慧明进出时,鞋底带进来的?
鬼使神差地,林默拖着伤腿挪了过去,蹲下身,用手指将那个小东西抠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皮质的老旧烟袋!正是她昏迷前惊鸿一瞥、在阿秀腰间看到的那个!
烟袋很旧,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但上面用红线绣着的那个特殊标记,在帐篷内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那独特的、如同缠绕藤蔓又似某种密码符号的图案,与她记忆中在顾慎之书房隐秘处看到的那个标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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