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8日,清晨至上午
地点:皖南新四军某游击支队临时营地
林默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中漂浮了许久,才被一阵颠簸和隐约的人声强行拉回了现实。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晃动的、打着补丁的土黄色军装后背,鼻尖萦绕着汗味、草药味和山林间特有的清新空气混合的复杂气息。她正被人背着,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行进。
“阿秀……?” 她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微弱得像蚊子叫。
前面的人立刻有了反应,脚步未停,却侧过脸,露出阿秀那张带着疲惫、却眼神亮晶晶的脸庞:“哎!林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别怕,咱们安全了,快到咱们的临时营地了!”
真的是阿秀!那个泼辣机灵、在南京棚户区与他们生死与共的姑娘!
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虚弱感同时涌上林默心头,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但她立刻强忍住了,因为昏迷前那个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的可怕念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那个烟袋!顾先生书房里那个带有特殊标记的烟袋!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飞快地扫过阿秀的腰间——空空如也。那个老旧的皮质烟袋并不在那里。
是错觉吗?还是……被她藏起来了?
林默的心跳骤然失序,各种混乱的猜测如同沸水般在脑海中翻腾。阿秀是“鼹鼠”?这怎么可能?!她可是谭克明信任的人,一路并肩作战,多少次生死关头……可是,那个烟袋的标记太独特了,她绝不会认错!那是顾慎之用来标识绝密情报联络渠道的暗记,连她都是因为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才见到过!
如果阿秀真的是“鼹鼠”,那谭先生和慧明师父他们呢?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也参与了其中?这个刚刚找到的“安全”营地,会不会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巨大的恐惧和猜疑,像一张冰冷的网,将林默刚刚获得的一丝安全感瞬间撕得粉碎。她伏在阿秀背上,身体因为内心的惊涛骇浪而微微发抖,却不敢表露分毫。
“林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阿秀感觉到她的颤抖,关切地问道,语气真诚,听不出任何异样。
“没……没事……” 林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阿秀……谭先生,还有慧明师父……他们……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着呢!” 阿秀语气轻快了些,“野猪洼那次,谭先生和慧明师父引开追兵,虽然受了点伤,但都成功脱身了,比咱们还早两天到的根据地!就是一直担心你和苏先生……”
听到谭克明和慧明安全,林默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猛地揪紧:“那……苏砚呢?他……他有消息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阿秀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语气也低沉了下去:“苏先生……我们接到陈铁山排长最后传回的消息,说他……他被鬼子抓走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林默还是感觉眼前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苏砚……他真的落入了吉田正一那个恶魔的手中!
“不过林小姐你别太担心!” 阿秀连忙安慰道,“组织上已经在想办法营救了!苏先生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周旋的!当务之急是你先把伤养好!”
林默没有再说话,将脸埋在阿秀的后颈处,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一半是为苏砚,另一半,则是为自己此刻身处这看似安全、实则可能危机四伏的境地的巨大茫然和恐惧。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隐藏在山谷中的临时营地出现在眼前。几十顶简陋的帐篷依着山势搭建,周围有士兵在巡逻警戒,远处还能看到炊事班升起袅袅炊烟。虽然条件艰苦,但一切井井有条,充满了勃勃生机。
阿秀背着林默,径直来到营地边缘一顶相对独立的帐篷前。撩开帘子,里面已经有人在等候——正是腿上还缠着绷带、但精神看起来尚可的谭克明,以及如同铁塔般沉默立在旁边的慧明。
“谭先生!慧明师父!林小姐醒了!” 阿秀小心翼翼地将林默放在帐篷里一张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
“林默同志!” 谭克明看到林默醒来,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他拄着拐杖想站起来,“你感觉怎么样?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谭先生,您快坐着!” 林默连忙示意,她看着谭克明那关切的眼神,又看了看慧明那一如既往沉稳的面容,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一点点。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不像是知情者。
“我……我还好。多谢谭先生挂念。” 林默低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正在给谭克明倒水的阿秀。阿秀的动作自然流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看不出任何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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