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外敌人粗暴的搜素声、咒骂声,以及苏砚被拖走时那沉闷的、渐行渐远的挣扎声,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默紧绷的神经。她蜷缩在炭窑深处那道狭窄、潮湿、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缝隙里,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牙齿深深陷入掌心软肉带来的刺痛都无法分散她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苏砚……他被抓走了。
为了她。
这个认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和巨大的负罪感。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和血痂,但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任由那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落,浸湿了破烂的衣襟。
外面,伪军和便衣特务的搜索并未停止。
“妈的!这破窑洞就这么大点地方,人能藏哪儿?”
“是不是从后面跑了?”
“后面是实心的山壁!插翅难飞!”
“再仔细搜搜!那些碎木头底下,还有那个塌了一半的角落!”
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时探入窑洞深处,几次从林默藏身的缝隙前方扫过,最近的一次,她甚至能感觉到光线透过缝隙边缘的泥土,在她眼前投下晃动的影子。她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土石里,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脚踝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反复穿刺,让她几欲昏厥。但她死死咬着嘴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苏砚用命换来的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
她紧紧握着手中那颗冰冷的手榴弹,金属外壳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反而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镇定了一丝。这是最后的保障,是同归于尽的决心,也是……苏砚留给她的、沉甸甸的托付。
“钥匙”……苏砚拼死保护的“钥匙”……那些写满复杂符号的草纸,此刻正紧紧贴在她的胸口,被她用身体温暖着,也仿佛在汲取着她微弱的生命力。
时间在极度紧张和痛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搜索似乎因为一无所获而变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烦。
“头儿,天快亮了!这山里不太平,万一撞上游击队的主力……”
“是啊,抓到一个也算大功一件了!那个女的说不定真跑了,或者……压根就不在这里面?”
“再搜最后一遍!找不到就撤!把这破窑洞给我用石头堵死!就算里面真藏着人,也让她活活闷死在里面!”
用石头堵死?!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如果真的被堵在里面,那就真是十死无生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但就在这时,苏砚被拖走前那决绝的眼神,父亲那模糊而可疑的身影,顾慎之的嘱托,王铜锁的牺牲……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不!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她还没有找到父亲问个明白!她还没有亲眼看到吉田正一伏法!她还没有……还没有亲口对苏砚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求生欲,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野草,在她几乎冻结的心底破土而出!
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苏砚那样思考。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壁,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敌人的脚步声似乎开始向窑洞口聚集,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似乎是在准备撤离和封堵洞口。
机会!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趁着敌人注意力转移、尚未完全封死洞口的这短暂混乱,冲出去!趁着黎明前最后也是最黑暗的这一刻!
这个念头疯狂而冒险,几乎是自杀!但她没有别的选择!留在这里是等死,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几乎要让她晕厥的剧痛,又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手榴弹。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如果冲不出去,那就拉响它!绝不能让“钥匙”落在敌人手里,也绝不受辱!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几乎麻木的身体,将手榴弹小心地别在后腰,用破布缠紧。然后,她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如同一条受伤的蛇,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向外蠕动。
每移动一寸,脚踝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冷汗直流,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点点地挪到了窑洞内部相对宽敞的地方,隐藏在几块较大的、坍塌下来的土石阴影里。
窑洞口,敌人的身影在愈发微弱的晨曦光线下晃动,有人正在搬动石头。
就是现在!
林默猛地吸足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阴影中跃出!她没有冲向洞口(那里敌人最多),而是扑向了窑洞侧壁一处看似松散、之前被敌人忽略的、由碎石和泥土堆积的薄弱处!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用肩膀,用头,不顾一切地撞了上去!
“哗啦——!”
一声不算太大、但在寂静黎明中格外清晰的坍塌声响起!那处侧壁竟然真的被她撞开了一个不大的窟窿!碎土和石块簌簌落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