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8日,凌晨
地点:皖南深山,废弃炭窑内外
“陈排长……就你一个人吗?”
苏砚这句带着极度警惕的反问,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炭窑内外死寂的空气里。他握着那颗手榴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拉环仿佛随时会被扯下。林默也蜷缩在他身后,连呼吸都停滞了,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窑洞外,那“沙沙”的脚步声停住了。短暂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然后,陈铁山那刻意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似乎更近了一些,就贴在窑洞口的藤蔓外面:
“就我一个。鬼子追得紧,我绕了几个圈子才甩掉他们。苏先生,林小姐,快出来吧,这里不安全,天快亮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他的语气带着急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苏砚心头那股不安的阴云却越来越浓。甩掉追兵?在人生地不熟的鬼子面前?而且还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这个隐蔽至极的炭窑?
“陈排长,” 苏砚没有动,声音依旧冰冷,“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炭窑……可不好找。”
外面的陈铁山似乎顿了一下,随即立刻回答,语速甚至比刚才更快了一点:“我对这片山熟!以前打猎采药,哪个犄角旮旯没钻过?别说这个炭窑了,再往东三里还有个山神庙我都知道!别磨蹭了,快出来!我听到远处好像又有动静了!”
他越是急切,苏砚心中的疑窦就越深。一个经验丰富的游击队员,在可能仍有追兵的情况下,会如此高声、反复地催促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默,忽然用极低极低、只有苏砚能听到的气音说道:“他……他说话的口音……好像有点不对劲……比之前……更‘正’了一点……”
口音!苏砚猛地一个激灵!没错!陈铁山是本地山民出身,说话带着浓重的皖南山野口音,粗犷而直接。但此刻窑洞外的这个“陈铁山”,虽然极力模仿,但那语调里,却隐隐透出一丝经过训练的、试图掩盖原本口音的“标准”感!这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差别,若非林默心思细腻,加上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难以察觉!
假的!外面的人,很可能不是陈铁山!或者说,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陈铁山!
一股寒意瞬间从苏砚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冷汗瞬间湿透了本就冰凉的衣衫!
是敌人!敌人冒充陈铁山的声音,想来诈他们出去!真的陈铁山,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而敌人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并且模仿陈铁山的声音……那个内鬼“鼹鼠”的能量,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甚至连新四军游击队内部……都可能被渗透了?!
怎么办?!出去是死!不出去,等天亮了,敌人把炭窑一围,同样是死路一条!
苏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分析着这几乎无解的绝境。他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手榴弹,又看了一眼身边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的林默,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窑洞外,用一种带着如释重负、却又夹杂着痛苦和虚弱的语气说道:“陈……陈排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我们这就出来……只是……林小姐她脚伤太重,动不了,我……我背着她,动作慢……”
他一边说,一边对林默做了个“绝对不要动,继续装虚弱”的手势,同时,他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将那颗手榴弹,塞进了林默冰凉的手里,并用手指在她掌心快速划了几个字——“我引开,你藏好,找机会!”
林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眼泪夺眶而出,她想抓住苏砚,想阻止他,但苏砚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悲壮的决绝。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那短暂的接触,传递着无法言说的托付和……诀别。
“没事,我帮你!” 窑洞外的“陈铁山”似乎松了口气,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真诚”的关切,“你们慢慢出来,我接应你们!”
苏砚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猛地拨开洞口的藤蔓,率先钻了出去!
就在他身体探出窑洞的一刹那!借着东方天际那微弱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曦光,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窑洞两侧,如同鬼魅般,赫然埋伏着四五条黑影!他们手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枪口正死死地对准着窑洞口!
而站在窑洞正前方、伪装成陈铁山的那个人,虽然穿着陈铁山的旧军装,脸上也刻意抹了泥污,但那身形和侧脸轮廓,分明就是之前在陈婆婆家见过的、王保长手下的一个保丁!他手里也端着一支步枪,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残忍而兴奋的狞笑!
果然是个陷阱!
“动手!” 那假“陈铁山”见只有苏砚一人出来,而且似乎毫无防备,立刻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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