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7日,清晨
地点:长江北岸无名山村,婆婆土房内
“后生,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惹上的,是不是南京城里那个……叫吉田的日本鬼子?”
老太婆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土房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
苏砚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破旧粗布衣、满脸皱纹、看似普通农妇的老太婆。她怎么会知道吉田?!这个名字从一个偏僻山村老妇口中说出,带来的惊悚感远超面对持枪的敌人!
极度震惊之下,苏砚甚至忘了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老太婆那双异常清亮、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老太婆对苏砚这如临大敌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她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般深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是不是他?”
苏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大脑飞速运转。承认?万一这是陷阱呢?否认?对方显然知道些什么,撒谎可能立刻就会暴露,招致更严重的后果。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林默,又想起王铜锁的牺牲,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迎着老太婆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就是他!吉田正一!”
承认了!他紧紧盯着老太婆,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手悄悄摸向了旁边桌上的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然而,预想中的翻脸或者呼叫并没有到来。
老太婆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反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果然如此的了然,有深切的痛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追忆。
她缓缓闭上眼睛,干瘪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压抑某种汹涌的情绪。再睁开眼时,眼神里的锐利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沧桑。
“果然……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畜生……” 老太婆低声咒骂了一句,那语气,不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恶魔,倒像是在说一个纠缠已久的仇人。
她转过头,看向灶台边正小心翼翼扇火熬药的小男孩石头,声音沙哑地吩咐:“石头,去门口守着,机灵点。看到生人,特别是穿黑狗皮(指伪军)的,就学猫叫。”
“哎!” 石头答应一声,放下扇子,像只小猴子一样灵活地跑到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看。
支开了孙子,老太婆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惊疑不定的苏砚。她走到板床边,摸了摸林默的额头,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竟然带着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轻柔。
“丫头没事,就是虚脱了,喝了药发发汗就好。” 她像是在对苏砚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她拉过屋里唯一一张跛脚的木凳,在苏砚对面坐下,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后生,别怕。我姓陈,村里人都叫我陈婆婆。你刚才想问的‘陈先生’……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陈婆婆?!她就是“陈先生”?!
苏砚再次愣住。他以为“陈先生”应该是个男人,没想到……
陈婆婆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怎么?觉得我这个老婆子,不像能主事的人?”
苏砚连忙摇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婆婆也不在意,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土房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过去,声音带着一种磨砺过的平静,开始讲述:
“吉田那个鬼子,我认得他。不是现在,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候,他还没穿上那身黄皮,打着‘中日亲善’的幌子,在南京的什么大学里当‘学者’,专门结交像你父亲……苏明哲教授那样的文化人。”
她提到了父亲的名字!苏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陈婆婆继续道,语气渐冷:“我男人,当年就是在南京开绸缎庄的,有点小名气,也好附庸风雅,跟那些文人学者有些来往。吉田那时候装得人模狗样,也常来铺子里,一来二去就熟了。他那时候,就看上了你父亲研究的一些东西,几次三番想拉拢,都被你父亲严词拒绝了。”
“后来……七七事变,南京沦陷……鬼子露出了真面目。吉田也撕下了伪装,成了杀人不眨眼的特高课魔头!他带人抄了我家的铺子,抓了我男人,逼问他把一批重要的物资和几个进步学生藏到哪里去了……我男人骨头硬,什么都没说,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陈婆婆说到这里,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变形的手,却死死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微微颤抖着。那段血海深仇,显然从未被时间磨灭。
苏砚听得心头巨震!他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山村,竟然能遇到一个与吉田有着如此深仇大恨的人!而且,她也认识自己的父亲!
“那您……您后来……” 苏砚的声音有些干涩。
“后来?” 陈婆婆冷笑一声,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我带着年幼的儿子,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活下来。这血海深仇,怎么能忘?我儿子长大后,就参加了新四军,在这皖南一带打游击。我老了,打不动枪了,就留在这村里,借着这破屋子,给山里的队伍当个眼线,传递点消息。所以,我才知道吉田这个魔头,才知道他一直在找苏教授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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