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7日,清晨
地点:长江北岸无名山村外
“你们……是来找‘山那边’的人吗?”
小男孩这句带着浓重乡音、轻飘飘的话语,落在苏砚和林默耳中,却不啻于一道划破绝望黑暗的惊雷!
“山那边的人”?!
这五个字背后蕴含的可能性,让苏砚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骤然狂飙!是游击队?是新四军的地下交通站?还是……王铜锁曾经提到过的、其他系统的同志?!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胸腔里猛地窜起!
但长期的逃亡和背叛,让苏砚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强压住激动,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男孩齐平,用更加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问道:“小弟弟,‘山那边的人’……是什么人?你能带我们去见见吗?”
小男孩乌溜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和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他歪着头,像个小大人似的打量着苏砚和林默,尤其是他们那与本地农民截然不同的气质和破烂却料子不差的衣服(林默的衣服虽然破了,但底子是好料子)。
“俺娘说,不能随便带生人去找陈先生。” 小男孩摇了摇头,抱紧了自己的野菜篮子,“除非……除非你们是‘自己人’。”
陈先生!他提到了一个具体的称呼!
苏砚和林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有具体的人!这增加了信息的可信度!
“我们……我们可能是‘自己人’。” 苏砚斟酌着用词,他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尤其是面对一个孩子,“但我们迷路了,需要帮助。你看这位姐姐,” 他指了指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林默,“她生病了,很冷,需要一口热水,一件暖和的衣服。”
他试图用林默的可怜处境来打动这个孩子。
小男孩的目光落在林默那破碎衣襟下裸露的、冻得发青的皮肤上,又看了看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泥污,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同情。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们……你们真的不是坏人?不是鬼子派来的探子?”
“我们绝对不是!” 林默也鼓起勇气,用沙哑的声音恳切地说道,她甚至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小弟弟,你看姐姐像坏人吗?我们被坏人追,好不容易才跑过来的……”
也许是林默那天然的、带着书卷气的温婉气质起了作用,也许是她此刻狼狈凄惨的模样实在不似作伪,小男孩的戒备心似乎松动了一些。他咬着嘴唇想了想,忽然伸出小拇指:“那……那我们拉钩!你们要是骗我,就是小狗!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童稚却又粗俗的誓言,让苏砚和林默都愣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但在眼下,这或许就是最能取得信任的方式了。
“好,拉钩!” 苏砚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拇指,与那脏兮兮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我们要是坏人,就是小狗,生儿子没屁眼!”
林默也苍白着脸,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拉钩完毕,小男孩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警惕地看了看村口那个还在打盹的保丁,对苏砚和林默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跟我来!别出声!”
他像一只熟悉地形的小地鼠,带着两人绕过村口的正面,钻进了一条被杂草和灌木完全掩盖的、极其隐蔽的狭窄坡道。这条小路又陡又滑,几乎不能称之为路,但确实完美地避开了村子的主要视线。
小男孩在前面带路,动作敏捷。苏砚和林默跟在后面,走得异常艰难。苏砚的脚踝每踩一步都钻心地疼,林默更是气喘吁吁,几乎是被苏砚半拖半扶着往前走。但求生的**支撑着他们,谁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竟然绕到了村子的最后方,靠近山脚的地方。这里有几间更加破败、几乎像是被遗弃的土坯房,孤零零地散落在山坳里。
小男孩在其中一间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土房前停下,他没有敲门,而是跑到房子侧面,在一个狗洞大小的墙洞前,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布谷——布谷——咕咕——”
过了一会儿,土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的老太婆探出头来。她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外面,看到小男孩,又看到小男孩身后狼狈不堪的苏砚和林默,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石头!你个死娃子!又从哪里招惹来的生人?!” 老太婆的声音沙哑而严厉,带着浓浓的责备。
被称为“石头”的小男孩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壮着胆子跑过去,扯着老太婆的衣角,小声急切地解释:“奶奶!他们不是坏人!他们迷路了,这个姐姐还病了,冻坏了!他们……他们可能是来找陈先生的!”
“陈先生”三个字让老太婆的眼神猛地一凝!她再次上下打量苏砚和林默,那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仿佛要剥开他们的皮肉,看清他们的骨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