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6日,夜
地点:长江边鱼嘴渡
“后生……别急。这江……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老梆子”那慢悠悠、带着诡异腔调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苏砚焦灼的心头。这老家伙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王铜锁安排的人?还是说……他看出了什么?
上游方向,林默的惊叫和伪军的淫笑猥亵声更加清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苏砚的神经。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林默被那两个兵痞围堵、无助挣扎的场景。
救?还是不救?
理智在疯狂叫嚣:快走!趁现在!上船!过江!完成王铜锁和父亲未竟的事业!“钥匙”比任何个人的性命都重要!林默……她是叛徒的女儿!她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她的牺牲是咎由自取!
但情感,那被他强行冰封的情感,却在心底最深处发出微弱的嘶喊:是她引开了哨兵!是她给了你冲到渡口的机会!如果她现在死了,你就是间接的凶手!更何况……那些在上海的点点滴滴,那些关切的眼神,那些生死与共的逃亡……难道都是假的吗?!
苏砚的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那枚铜印章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动作依旧慢吞吞的“老梆子”,又猛地回头看向传来林默声音的方向。
“船家!” 苏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挣扎而嘶哑变形,“你到底是不是王掌柜的人?!是就快开船!我们去接应她!”
“老梆子”终于解开了最后一圈缆绳,他抬起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清眼白的眼睛,瞥了苏砚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嘲弄,又或者是一种考验。
“后生崽,火气别那么大。” 他慢条斯理地撑着竹篙,将乌篷船拨拉到码头边,“上船可以。不过,老汉我年纪大了,耳朵背,眼神也不好。刚才好像听见那边有娘们叫唤?是你相好的?”
苏砚没心思跟他废话,一把抓住船梆就要往上跳。
“哎,慢着慢着!” “老梆子”用竹篙轻轻挡住他,歪着头,露出焦黄的牙齿,“王掌柜的信物,我认。但规矩不能坏。这深更半夜,又是兵荒马乱的,老汉我撑船渡人,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得加钱。”
加钱?!在这生死关头,他竟然还要加钱?!
苏砚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身上哪还有钱?从陈二狗那里抢来的几张军票早就花光了!
“我没钱!” 苏砚低吼道,“王掌柜没给你钱吗?!”
“王掌柜是王掌柜,你是你。” “老梆子”混不在意地抠了抠耳朵,“没钱?那也好办。看你小子身上也没啥值钱玩意儿……把你怀里那摞纸,给我一张瞧瞧?就当抵船资了。”
他竟然盯上了苏砚怀里的密码草纸!
苏砚浑身汗毛瞬间炸起!警惕心提到了顶点!这老家伙绝对有问题!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怀里有纸?还特意索要?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砚厉声质问,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护住了胸口。
“呵呵……” “老梆子”发出沙哑的笑声,不再看他,反而将目光投向漆黑的上游江面,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娃子……好像快顶不住了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上游突然传来林默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和一个伪军兴奋的怪叫:“按住她!妈的,还挺烈!”
不能再等了!
苏砚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所有的权衡、所有的猜忌,在听到林默那绝望声音的刹那,都被一种最原始、最冲动的本能覆盖!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侮辱、被杀!哪怕她父亲真的是叛徒!哪怕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草纸不可能给你!” 苏砚死死盯着“老梆子”,从牙缝里挤出话,“船,你必须开!现在!立刻!去接她!不然……” 他左右环顾,猛地从码头边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对准了“老梆子”,“我就砸烂你的船!谁也别想走!”
他这副书生拼命的样子,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厉,倒是把“老梆子”看得愣了一下。
“老梆子”浑浊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重新评估苏砚。片刻之后,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摇了摇头:“啧啧,还是个情种……行吧,上来吧。不过丑话说前头,万一撞上水匪或者巡逻艇,可别怪老汉我丢下你们自己溜。”
他终于不再阻拦,示意苏砚上船。
苏砚也顾不得多想,立刻跳上摇晃的乌篷船。船很小,船舱里堆着渔网和杂物,散发着一股鱼腥味。
“老梆子”站在船尾,竹篙往岸边一点,小船便灵巧地调转头,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江流,逆着微弱的水流,朝着上游林默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
江上风更大,吹得破旧的乌篷哗哗作响。月光被云层遮挡,江面一片墨黑,只有远处南京城方向隐约的灯火,如同鬼魅的眼睛。小船如同一片落叶,在浩瀚的江水中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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