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16日,傍晚至入夜
地点:栖霞山至长江边鱼嘴渡
王铜锁那声“准备战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山神庙内外回荡。苏砚甚至能听到庙门外传来短促的呼喝声、身体碰撞声,以及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断后的人已经和追兵交上了手!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痛,甚至没有时间去消化那足以摧毁人心的真相!
林默猛地一抹脸上的泪痕,那双刚刚还盛满绝望和委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她一把抓住苏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嘶哑却不容反驳:“走!”
苏砚下意识地想挣脱,但林默抓得死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他看着她那双决绝的眼睛,又想起王铜锁最后的命令和怀中那沉甸甸的“钥匙”,所有的抗拒和怒火,最终化为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带着血腥气的低吼,任由林默拉着,踉跄地冲向破庙那塌了半边的后墙。
两人从残破的墙洞钻出,一头扎进庙后茂密的灌木丛中。身后,山神庙方向的打斗声愈发激烈,甚至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枪响和惨叫!
苏砚的心猛地一抽,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想要回头。
“别回头!快走!” 林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加用力地拉扯着他,“不能让王前辈他们白白牺牲!”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苏砚背上。他咬紧牙关,几乎咬碎,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铅的双腿,跟着林默,沿着那条被荒草掩盖的、陡峭湿滑的小路,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冲去。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衣物被荆棘刮破的嗤啦声,以及脚踩在落叶和碎石上的沙沙声。苏砚的脸色铁青,眼神冰冷地直视前方,仿佛身边跟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道令他厌恶却又无法摆脱的影子。林默则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得像鬼,只有偶尔看向苏砚那紧绷侧脸时,眼中才会闪过一抹深可见骨的痛苦和黯然。
仇恨与猜忌,像一堵无形的冰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曾经的信任与温情,在血淋淋的真相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下山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苏砚脚踝的旧伤在剧烈奔跑下钻心地疼,肋部也闷痛不已,但他硬是一声不吭,全靠一股不愿在林默面前示弱的倔强撑着。林默的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她用手死死抓住旁边的树枝稳住了身形。
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月上中天之时,他们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沉闷而有力的江水奔流之声!空气中弥漫开了潮湿的水汽。
到了!长江边!
两人躲在一丛江芦苇后,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月光下的江面宽阔而晦暗,反射着破碎的银光,对岸的轮廓模糊不清。在他们下游不远处,一个简陋的、由几根木头搭成的小小码头伸向江中,那里似乎系着一条乌篷小船。码头上挂着一盏昏黄孤寂的气死风灯,在江风中轻轻摇晃——那就是“鱼嘴渡”!
码头边,一个佝偻着背、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身影,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修补,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那应该就是王铜锁说的摆渡人“老梆子”。
然而,就在渡口通往陆地的唯一小路上,赫然设着一个简易的关卡!两个穿着伪军制服、抱着枪的士兵正无精打采地守在路障后面,旁边还立着一个写着“严查奸细”的木牌!
有哨卡!
苏砚和林默的心同时一沉。果然,敌人已经把网撒到了江边!
“怎么办?” 林默压低声音,看向苏砚,眼神里带着询问。尽管关系破裂,但此刻他们必须共同面对眼前的危机。
苏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渡口的地形。渡口很小,除了那个关卡和码头,几乎没有其他建筑。绕过去几乎不可能,江边是陡峭的泥岸和茂密的芦苇荡。
“只能硬闯了。” 苏砚的声音干涩,“或者……想办法引开他们。”
“怎么引?” 林默问。
苏砚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片茂密的、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响声的芦苇荡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弄出点动静,把哨兵引开,你趁机过去找那个‘老梆子’!” 苏砚说着,就要起身。
“不行!” 林默一把拉住他,眼神坚决,“太危险了!万一你被抓住……”
“那你说怎么办?!” 苏砚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不耐,“在这里干等着,等更多的追兵过来吗?!”
他的态度像刀子一样扎人。林默眼圈一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说道:“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东西过去!你比我重要!”
苏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
“别误会!” 林默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变得冰冷而疏离,带着一种自暴自弃般的嘲弄,“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任务!为了‘钥匙’!王前辈说得对,个人恩怨,必须先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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