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9日,傍晚
地点:栖霞寺下院
柴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前院传来的喧哗声和皮靴踩在石板上的“咔咔”声,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快!” 慧明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他一把将谭克明扶起,迅速推向柴房最里面一个堆放废旧经卷的木箱后面,那里阴影最重。“谭先生,委屈一下,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出声!”
谭克明也不废话,忍着腿疼,麻利地蜷缩进去,慧明随手扯过一块满是灰尘的破旧幔帐盖在上面。
与此同时,阿秀已经将苏砚连推带塞地弄到了那个他之前藏身的、靠墙的柴堆深处,用大量松散的干草将他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细微的透气缝隙。做完这一切,阿秀自己则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溜到柴房后门,贴着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对慧明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一闪身便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她要去外围警戒,必要时制造混乱或者接应。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苏砚躲在柴堆里,心脏狂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干草刺鼻的气味和灰尘呛得他想要咳嗽,却只能死死捂住嘴巴,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能感觉到外面慧明快速走动,似乎是把刚才他划拉符号的地面又用力蹭了蹭,然后拿起扫帚,故作镇定地开始扫地。
“慧明师父!慧明师父在吗?” 一个带着几分谄媚又有些趾高气扬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是那个伪警察小头目。
慧明停下扫帚,迎了出去,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阿弥陀佛,原来是赵班长。不知各位长官驾临小寺下院,有何指教?”
苏砚透过干草的缝隙,勉强能看到院子里进来了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的伪警,腰里别着盒子炮,正是之前在城门见过的那个赵班长和他手下。而更引人注目的,是跟在伪警身后的一个穿着黑色日本僧袍、脚踏木屐、头戴斗笠的日本和尚。这日本和尚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锐利,手里捻着一串乌黑的念珠,微微昂着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
在日本和尚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凶狠、腰间鼓囊囊的壮硕汉子,一看就是便衣特务。
这阵容,绝非普通的例行检查!
赵班长对着慧明,指了指身后的日本和尚,脸上堆着笑,语气却带着威胁:“慧明师父,这位是来自日本京都清水寺的高僧,寂听大师。寂听大师对咱们中国佛学文化仰慕得很,特地来栖霞寺交流参访。顺便嘛……嘿嘿,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有反日分子流窜,皇军命令我们配合寂听大师,对各处寺庙庵堂进行一番……呃,安全检查。看看有没有藏匿什么不该藏的人或者东西。”
慧明双手合十,对着那日本和尚寂听微微躬身:“原来是东瀛高僧,失敬。”
那寂听大师只是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礼,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开始扫视整个后院,目光在柴房、堆放杂物的角落一一掠过。
赵班长见慧明态度还算配合,胆子也大了些,挥挥手对身后两个伪警和便衣命令道:“都愣着干什么?搜搜看!仔细点!别放过任何角落!”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伙立刻就要散开搜查。
“且慢!” 慧明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柴房门口,脸上带着为难之色,“赵班长,寂听大师,这后院乃是小寺堆放杂物、晾晒僧衣之地,并无什么异常。而且里面多有灰尘,怕是会污了各位的鞋袜和大师的法眼。不如请到前院禅房用茶,让小僧禀明方丈……”
“哎哟喂!慧明师父!” 赵班长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他,“你这是干嘛?阻挠我们执行公务?还是这柴房里……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后面那句话,语气已经变得阴森。
那两个便衣特务也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躲在柴堆里的苏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谭克明藏身的木箱距离门口更近,风险更大!
那日本和尚寂听终于开口了,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还算流利,语气冰冷:“慧明师,佛门清净地,更应坦荡无私。我等既是交流,亦是奉皇军之命肃清奸佞,保一方平安。你如此阻拦,莫非心中有鬼?”
这话极其刁钻,直接将抗拒搜查上升到了心中有鬼、包庇反日分子的高度。
慧明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这怒意更像是被污蔑后的愤懑,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寂听大师此言差矣!小僧只是顾及各位体面,岂有阻拦之意?既然各位执意要搜,那便请吧!只是若搜不出什么,惊扰了佛门清净,污了佛祖金身,这因果,不知各位担不担得起!”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佛门弟子的“迂腐”和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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