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7日至4月9日
地点:栖霞寺下院柴房及周边
接下来的两天,苏砚就在这栖霞寺下院的柴房里养伤。
慧明师父确实懂些草药,捣碎了给他敷在肿痛的脚踝上,又用布条紧紧裹住他疼痛的肋部。小沙弥广净负责送饭送水,虽然依旧是清汤寡水的斋饭,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身体的疼痛在缓慢减轻,但精神的焦灼却与日俱增。
那个神秘的“算盘”一直没有露面。阿秀也只是在第二天晚上匆匆来过一次,送来了些干净的旧衣服(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换走了苏砚那身几乎成了布条的破烂行头,并告诉他“算盘”正在全力研究他画下的那些符号,让他耐心等待。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苏砚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而他却只能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无所事事。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复盘那些洞穴刻痕,尝试用各种已知的密码学原理去套用,但总是差之毫厘,仿佛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
“紫金之巅,望北栖霞,红叶落于旧台城……” 这句诗谶也反复盘旋。他问过慧明,栖霞山和紫金山的地理关系,以及“旧台城”的具体指向。慧明倒是知无不言,告诉他从紫金山主峰头陀岭北望,确实能将栖霞山诸多景点,尤其是秋季红叶最盛的枫岭一带尽收眼底,而“旧台城”通常指的就是南京鸡鸣寺后的那段古城墙遗址。
方位是明确了,但关键是如何将洞穴刻痕与这个方位结合起来,找到精确的“点”。
第三天下午,苏砚正靠坐在干草堆上,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那些符号,试图寻找新的排列组合。广净小师父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苏施主,该喝药了。”广净把药碗放在他旁边的一个树墩上,好奇地看着地上那些鬼画符,“施主,你整天画这些,是啥呀?是经书吗?”
苏砚被他的天真逗得笑了笑,摇摇头:“不是经书,是一些……算术题。”
“算术题?”广净眼睛一亮,“慧明师兄也教我算术呢!他说不会算数,连庙里的香火钱都管不明白!”
苏砚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问:“哦?慧明师父还教你算术?他都教你什么?”
“就是加减乘除呗,”广净挠了挠光头,“还有打算盘!慧明师兄打算盘可厉害了!闭着眼睛都能打得噼里啪啦响,比镇上杂货铺的掌柜还快!”
算盘?苏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代号“算盘”?这仅仅是巧合吗?还是……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慧明师父真是多才多艺。他出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广净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慧明师兄不爱说以前的事。我只知道他是几年前才来寺里的,方丈说他很有慧根,就是……就是有时候脾气有点躁,不像个佛门弟子,倒像个……像个……”他努力想着形容词,“像个当兵的!”
当兵的?苏砚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一个当过兵、精通算术、法号慧明、可能代号“算盘”的年轻和尚?这组合实在太奇怪了。
他正琢磨着,柴房外传来了脚步声和阿秀那特有的、带着点急促的嗓音:
“慧明师父!广净!人呢?来搭把手!”
广净连忙跑了出去。苏砚也挣扎着想站起来。
只见阿秀和慧明一起,搀扶着一个穿着深色长衫、戴着礼帽、脸上卡着一副圆框墨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似乎腿脚不便,大半边身子都靠在慧明身上,低着头,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这位是?”苏砚疑惑地问。
阿秀把那人扶到苏砚对面一堆比较松软的干草上坐下,然后才喘了口气,指着那人对苏砚说:“喏,你不是一直想见吗?这位就是‘算盘’同志!”
苏砚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甚至有些落魄的中年男人。这就是那个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算盘”?和他想象中的精明干练的形象相差甚远。
“算盘”摘下礼帽和墨镜,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五官端正的脸,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眼角有些细密的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对着苏砚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江南口音:“苏砚同志,一路辛苦。鄙姓谭,谭克明。‘算盘’是我的代号。”
他的目光扫过苏砚在地上划拉的符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谭…谭先生。”苏砚连忙打招呼,心里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谭克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怎么?觉得我不像?是不是觉得‘算盘’应该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丝绸长衫、在算盘珠子响中运筹帷幄的账房先生?”
苏砚被说中心事,有些尴尬。
谭克明指了指自己的腿,自嘲道:“年前给鬼子‘送’一批‘货’,路上遇到了巡逻队,腿脚落了点毛病,不方便经常走动。让苏同志见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