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42年4月6日,中午至傍晚
地点:栖霞山密林至栖霞寺下院
“苏砚?!”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把苏砚钉在了原地。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比刚才被胡老板用枪指着时还要惊骇。这两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算盘同志”?这又是什么代号?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爆炸——陷阱?胡老板或者日本人设下的更精巧的圈套?用这种方式骗取信任?还是……真的遇到了自己人?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悄悄摸向别在后腰的驳壳枪,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声音干涩:“你们……是谁?认错人了吧?”
那年轻村姑阿秀见他这副模样,急得一跺脚,也顾不上掩饰了,语速又快又脆,像爆豆子:“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装!‘算盘’说了,你是个戴眼镜的、白白净净的文化人,看起来有点愣,但心里门儿清!是从上海过来的,带着‘老掌柜’的信儿!对不对?”她一边说,一边焦急地回头张望,仿佛鬼子下一秒就会从树林里钻出来。
“老掌柜”……苏砚心头再次巨震!这是青衫客在牺牲前,提到可以信任的联络人之一!难道“算盘”也是“珊瑚”网络的一员?他们真的认识青衫客?
那年轻和尚慧明(苏砚从他刚才与阿秀的对话中听到了名字)上前一步,他虽然年轻,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扫过苏砚摸向后腰的手,沉声道:“苏先生,此地不宜久留。贫僧栖霞寺慧明,这位是山下栖霞镇的阿秀姑娘。我们是‘算盘’同志紧急联络,前来接应你的。鬼子确实在搜山,距离很近,枪声和刚才陈二狗的动静把他们引过来了。”
他说话条理清晰,直接点破了苏砚的小动作和陈二狗,显得坦诚而急切。而且“栖霞寺”这个地点,也让苏砚心中一动,与“栖霞”关联上了。
苏砚的大脑飞速权衡。信,还是不信?不信,他孤身一人,受伤疲惫,面对即将到来的日军搜山队,几乎是死路一条。信,万一这是陷阱……但对方说出了“算盘”、“老掌柜”这些只有内部人才可能知道的代号,甚至描述了他的特征和来历,是陷阱的可能性在降低。
阿秀见他还在犹豫,气得差点拿篮子砸他,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榆木疙瘩!‘算盘’为了把你的消息传出来,冒险启动了紧急联络点!我们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上山找你!你再磨蹭,咱们仨都得交代在这儿给山神爷当肥料!”
她的泼辣和直接,反而奇异地让苏砚多信了几分。这种市井的鲜活气,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
远处,隐约传来了日军士兵的呜哩哇啦的吆喝声和军犬的吠叫!声音正在逼近!
没时间犹豫了!
苏砚一咬牙,放下了摸枪的手,对着慧明和阿秀重重点头:“我跟你们走!”
“早该这样!”阿秀松了口气,一把抢过苏砚手里的树枝拐杖扔到一边,动作麻利地架起他的一条胳膊,“慧明师父,搭把手!他腿脚不利索!”
慧明也不多话,将熟铜棍往背后一插,结实有力的手臂直接托住了苏砚的另一边腋下。两人架起苏砚,二话不说,钻进了旁边一条极其隐蔽、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径。
这俩人的力气都出乎意料的大。阿秀看着瘦小,但常年劳作,手臂很有劲。慧明更是习武之人,下盘稳健,架着苏砚在山路上穿梭,速度竟然不慢。
苏砚被两人夹着,脚几乎离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枝叶刮过衣服的唰唰声。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远处日军搜山的嘈杂声,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军犬兴奋的狂吠,惊得他心脏乱跳。
但慧明和阿秀对这片山林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他们专挑难走的兽径、陡坡、甚至淌过一条冰凉的小溪(以消除气味),七拐八绕,动作敏捷又悄无声息。
阿秀一边跑,嘴里还不闲着,小声跟苏砚嘀咕:“你说你,挺大个人了,咋这么能惹祸?刚来就把胡扒皮和陈二狗那两个王八蛋招来了,还惊动了鬼子大队人马搜山!好家伙,‘算盘’收到信儿的时候,脸都绿了!”
苏砚被她数落得有点尴尬,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闷声道:“我…我也不想…”
“不想?要不是‘算盘’神机妙算,猜到你可能被困在山里,让我们来接应,你早就被鬼子包了饺子了!”阿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跑在前面的慧明头也不回,低声提醒:“噤声!快到警戒区了。”
三人立刻闭嘴,动作更加轻缓。又穿行了一小段距离,前方树林掩映间,露出了一角飞檐和斑驳的黄色墙壁。
是一座寺庙?苏砚心想,难道就是栖霞寺?
但慧明并没有带他们走向寺庙的正门,而是绕到寺庙后方一处更为僻静、看起来像是堆放柴火和杂物的院落。院墙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慧明有节奏地轻轻敲了几下。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同样穿着僧袍、但年纪更小、约莫十五六岁的小沙弥探出头,看到慧明和阿秀,以及他们架着的陌生狼狈的苏砚,愣了一下,赶紧把门完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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