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晚月再次来到司天监。
与前日不同,今日器造司的院落里异常忙碌。几名工匠正围着一座新制的浑天仪调试,铜环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另有一批人在打磨镜片,水磨石转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青阳真人不在院中,一名监生告知,真人正在观星台。
林晚月登上观星台。台高三层,木梯盘旋而上,每层都设有观测口。顶层视野开阔,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远处皇城的金顶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近处坊市的炊烟袅袅升起,更远处青山如黛,秋色连天。
青阳真人正站在巨大的望远镜前,背对着她。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来了。”
“见过真人。”林晚月行礼。
“你眉心的印记,比昨日更亮了些。”青阳真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可是天玑镜的缘故?”
林晚月点头,将昨日在张府密室所见详细禀报,包括镜中文字、影像,以及最后那段清虚道长的记忆。但她隐去了母亲来信和江南柳宅的幻象——有些事,她还需自己先理清头绪。
青阳真人听得很认真。当听到“镜可照真相,亦可造虚妄”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师弟的手笔。”他轻叹一声,“他当年带走天玑镜,我便猜到他有大用。只是没想到……他会用镜子记录这些。”
“真人,清虚道长为何要记录三皇子的秘密?”林晚月问出心中疑惑,“若是为了阻止篡位,为何不直接揭发?”
“因为时机未到。”青阳真人走到栏杆边,俯瞰京城,“三十年前,三皇子还未出生。师弟记录的不是三皇子,而是……所有可能动摇国本之人。”
林晚月心头一震:“您的意思是,天玑镜中还记录了其他人的秘密?”
“十二面窥天镜,各有其能。”青阳真人缓缓道,“天玑镜主‘观心’,但凡持镜者心怀不轨,镜子便会自动记录其心念。师弟带着镜子云游三十年,见过的人不知凡几。镜中记录的,恐怕不止三皇子一人。”
这解释合情合理,却让林晚月背脊发凉——若天玑镜真如青阳真人所说,那么这面镜子里藏着的,可能是整个朝堂最黑暗的秘密。
“那清虚道长如今……”她试探着问。
“不知。”青阳真人摇头,“但若镜中还有师弟的记忆,说明他至少还活着——灵犀印只能传承活人的记忆。”
清虚道长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林晚月心中涌起复杂情绪。若他还活着,为何三十年不现身?若他已隐世,为何又要通过灵犀印和天玑镜引导她?
“真人,学生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林晚月收敛心绪,说出此行目的,“肃王希望借一面仿制的窥天镜。”
青阳真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已料到:“为了应付三皇子?”
“是。”
“随我来。”
两人下了观星台,回到器造司。青阳真人领着林晚月走进一间库房。库房很大,四壁皆是木架,架上摆满了各种仪器部件。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箱上贴着封条。
青阳真人打开其中一个木箱。箱内铺着厚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十二面铜镜——大小、形制、纹路,与天玑镜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仿品。”青阳真人取出一面,“当年监造窥天镜时,每面真镜都配了三面仿品,用以测试和展示。这些仿品用料、工艺与真镜无异,唯独少了那颗‘星心石’。”
他指着镜背中央:“真镜此处镶嵌的是对应星次的宝石,能聚星力、显异象。仿品用的是普通琉璃,徒有其表而已。”
林晚月接过仿镜细看。果然,镜背的纹路与天玑镜丝毫不差,但中央镶嵌的是一块浅紫色琉璃,虽然美丽,却无真宝石那种星光流转的神韵。
“这面仿的是天玑镜?”她问。
“正是。”青阳真人道,“你拿去用便是。不过记住,仿镜终究是仿镜,在真正懂行的人眼中,一眼便能辨出真假。”
“学生明白。”林晚月将仿镜小心包好,“多谢真人。”
“不必谢我。”青阳真人看着她,“你既身负灵犀印,便与玄门有了因果。护你,也是在护玄门传承。”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林晚月还想再问,青阳真人却已转身:“去吧。京城这局棋,该落子了。”
离开司天监时,已是巳时三刻。
马车缓缓驶向丞相府。林晚月抱着装有仿镜的包裹,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仿镜要“遗落”在丞相府,但不能太刻意。最好是在人多眼杂的场合,让所有人都看见她带了镜子,又“不小心”留下。
今日正是十五,按惯例,丞相府每月十五会举办家宴,在京的族人都会参加。这是绝佳的机会。
只是……要将父亲也瞒在鼓里吗?
林晚月想起母亲信中所言——“你父亲对此事知之甚少”。或许不告诉他,反而是对他的保护。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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