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南行,地势愈发崎岖,官道变成了狭窄的土路,两旁是茂密得近乎压抑的原始丛林。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带着一股腐殖质和某种奇异花香混合的、令人头晕的气息。这便是南境令人闻之色变的瘴疠之气。
随行的医官早已提前让众人含了解瘴丹,亲卫们也纷纷用浸过药汁的面巾掩住口鼻。但那股无孔不入的湿闷与隐隐的眩晕感,依旧萦绕不去。
林晚月坐在马车内,感受尤为明显。她的灵魂本就脆弱,对这能侵蚀神魂的瘴气更加敏感。即便紧闭车窗,那丝丝缕缕的异样气息依旧能渗透进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刺挠着她的灵台,带来阵阵烦恶与隐痛。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运转心法,以融合了草木与水汽生机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勉强抵御。
赵珩下令加快了行进速度,希望能尽快穿过这片瘴疠弥漫的区域。马蹄踏在泥泞的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丛林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嘶吼,更添了几分阴森。
连续两日在这种环境下赶路,连精锐的亲卫们都显出了疲态,更不用说身体本就不堪重负的林晚月。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即便有碧珠精心照料,服食温补的药物,那抹虚弱也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
这日午后,队伍沿着一条因雨水而变得湍急浑浊的河流前行,希望能找到一处地势较高、瘴气稍薄的地方扎营。河水咆哮,掩盖了林中的大部分声响。
林晚月靠在车壁上,正勉力抵抗着一波强烈的眩晕,忽然,她一直维持着的、对周围生机的微弱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异常!
那并非来自岸边的草木,也非来自浑浊的河水本身,而是……来自河水深处!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掠夺意味的生机,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混在奔腾的河水中,正随着水流,迅速向着队伍靠近!
“小心水里!”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用尽力气朝着车外喊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骑行在马车侧前方的赵珩眼神一凛,他虽未感知到具体异常,但对林晚月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
“全军戒备!远离河岸!”他厉声喝道,声如惊雷,瞬间压过了河水的咆哮!
训练有素的亲卫们反应极快,立刻勒住马缰,刀剑出鞘,迅速向内侧收缩,与浑浊的河水拉开距离。
就在队伍刚刚完成规避的下一秒——
“哗啦!!!”
数道粗大的、布满吸盘和暗绿色粘液的触手,猛地从湍急的河水中暴射而出,如同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向队伍刚才所在的位置!触手砸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沟壑,腥臭的黏液四溅,将泥土腐蚀得滋滋作响!
那是一只隐藏在河底、体型庞大的怪诞生物!它似乎能感知到生灵的气息,潜伏已久,方才那一击若是落实,恐怕瞬间就会有数名亲卫被拖入河中!
“是噬魂水蛭!”一名见识广博的老斥候惊骇道,“这东西能释放麻痹神魂的毒液,专吸生灵精气!”
亲卫们虽惊不乱,结成战阵,刀光剑影向着那再次袭来的触手斩去!然而那触手极其坚韧,寻常刀剑难伤,且滑不留手,更有毒液不断喷洒,让人投鼠忌器。
赵珩眼神冰冷,一拍马鞍,身形如大鹏般掠起,腰间佩剑“锃”然出鞘!剑身之上,已然融入了锐气的星辉内力澎湃涌动,带着一股斩破虚妄的凛冽之意!
他没有去砍那难缠的触手,而是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射向那噬魂水蛭本体可能藏匿的河面某处!
“噗——!”
剑光入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撕裂败革的声响。紧接着,河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那几根疯狂舞动的触手瞬间僵直,随即无力地垂落,缩回水中。一股浓稠的、暗绿色的血液从河底弥漫开来,将大片河水染得更加污浊。
赵珩的身影已然回到马背,剑尖滴落着粘稠的绿血,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危机解除,亲卫们松了口气,看向赵珩的目光更加敬畏。
而马车内,林晚月却虚脱般地靠回引枕,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声预警,几乎耗尽了她积攒起来的精神力,灵魂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看”到了!在赵珩剑光入水的刹那,她清晰地感知到,那噬魂水蛭冰冷粘稠的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而她之前捕捉到的那一丝异常,也烟消云散。
她的感知……真的能预警危险!即便微弱,即便模糊,但在关键时刻,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赵珩驱马来到车窗外,隔着窗棂问道:“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事。”林晚月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的不适,“只是……有些脱力。”
赵珩沉默了一下,道:“再坚持一下,前方不远应该有合适扎营的地方。”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所有人都明白,这才刚刚踏入南境边缘,便已遭遇如此诡异的凶物,前方的葬星谷,只会更加凶险。
林晚月闭上眼,一边调息,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感知。瘴疠、凶兽、诡异的生机……这片土地,危机四伏,却也蕴含着无数未知。她的“生机窃火”之路,在这里,或许真的能找到不一样的答案。
碧波藏凶,初露锋芒。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不断深入,更可怕的挑战,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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