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噬魂水蛭肆虐的河域后,队伍又艰难行进了大半日,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宿营地——一座位于半山腰、看起来已然半废弃的土人寨子。
寨子以粗大的圆木和竹篾搭建,依着山势层层而上,大多已是残破不堪,布满苔藓和蛛网,显然久无人烟。但至少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屋顶和相对干燥的地面,远比在潮湿泥泞、毒虫遍地的丛林里露宿要强。
亲卫们迅速清理出几间还算完整的木屋,布下岗哨,燃起驱虫避瘴的篝火。奔波多日,终于得以在墙壁的环绕下休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林晚月被安置在最内侧、也最干净的一间木屋里。碧珠仔细地用带来的布帛擦拭了木板床,铺上厚厚的皮毛垫子。尽管环境简陋,但比起连日马车的颠簸,已是难得的安稳。
夜色笼罩山林,篝火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噼啪作响,映照着亲卫们疲惫却警惕的面容。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的气息和驱虫药的苦涩味道,暂时压过了丛林固有的湿腐气。
赵珩巡视完岗哨,回到林晚月所在的木屋外。他没有进去,只是靠坐在门廊的木柱旁,长剑横于膝上,闭目调息。如同守护巢穴的头狼,将最需要保护的存在置于最安全的位置,自已则扼守着唯一的通道。
林晚月躺在屋内,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外那道沉稳如山的气息。连日赶路的疲惫和灵魂的隐痛阵阵袭来,但她却没有立刻睡去。身处这陌生的南境荒寨,四周是未知的黑暗与潜伏的危险,门外那无声的守护,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她尝试着运转心法,吸纳这山林间的生机。与溪边和水中的生机不同,这深山老林里的草木之气更加古老、浑厚,带着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引导起来依旧艰难,但每一次成功的纳入,都让她干涸的经脉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扎实的滋养。
就在她沉浸于修炼之际,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带来了两名不速之客——是附近山中寨子的土人。他们穿着简陋的麻布衣,皮肤黝黑,脸上涂抹着诡异的彩色纹路,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通过斥候中略通土语的同伴翻译,赵珩得知,这两名土人是附近一个名为“黑石寨”的探子,见到这边有火光,特意前来查看。
“外乡人,你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年长一些的土人语气急促,带着浓重的口音,“这里是‘鬼嚎岭’,是被山神遗弃的地方!尤其是晚上,不能生火,不能大声说话!会……会把‘谷里的东西’引来的!”
“谷里的东西?”赵珩捕捉到关键词,眼神锐利起来,“是指葬星谷吗?”
听到“葬星谷”三个字,两个土人明显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极大的恐惧,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不祥的名字。
“不……不能提那个名字!”年轻些的土人声音发颤,“那是诅咒之地!是恶魔的巢穴!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吞噬掉灵魂,变成行尸走肉!”他指着废弃的寨子,“这个寨子……以前就是我们黑石寨的分支,就是因为不听劝阻,太过靠近那片区域,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空寨子!”
年长土人补充道,声音低沉而神秘:“最近几个月,那边更不太平了。夜里总能听到奇怪的响声,像是……锁链在拖地,还有……低语。山里的动物都不敢靠近那片区域,连最凶猛的瘴疠之兽都绕着走。你们……你们快离开吧!”
锁链拖地?低语?动物避让?
这些描述,与南境暗卫传来的信息碎片不谋而合!
赵珩与屋内的林晚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们并非要久留,只是途经此地,稍作休整。”赵珩语气放缓,试图获取更多信息,“你们可知,如何才能安全地……避开那片区域?”
年长土人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忌讳:“没有安全的路!只要靠近,就会被盯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远远绕开!至少……要绕过三座山头的距离!”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而且,我们寨里最老的祭司说过,最近星辰的轨迹都变了,指向那片诅咒之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星辰轨迹变化?林晚月心中一动,这让她想起了司天监,想起了青阳真人。
打发了两名忧心忡忡的土人离开后,寨子里的气氛更加沉闷。土人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每个人心头。葬星谷的凶名,看来远非虚传。
赵珩走进木屋,对林晚月低声道:“他们的话,印证了暗卫的情报。‘影主’定然就在葬星谷,而且……可能在进行着某种关键性的仪式,以至于影响了周边环境,甚至引起了当地土人的恐慌。”
林晚月靠坐在床上,脸色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明明灭灭:“锁链声,低语,星辰异动……听起来,他不像是在安静地疗伤。”
“更像是……在挣扎,或者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尝试。”赵珩眼神冰冷,“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他的具体状态和位置。”
就在这时,负责在寨子高处了望的斥候突然发出了警示的低啸!
赵珩瞬间闪出木屋,林晚月也强撑着起身,走到窗边。
只见远方,葬星谷的大致方向,那原本被厚重瘴气与夜色笼罩的天际,此刻,竟隐隐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深紫色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仿佛只是幻觉,但空气中,似乎有一丝极其淡薄、却令人灵魂悸动的阴寒波动,悄然荡开。
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他果然在那里!”赵珩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林晚月扶着窗棂,感受着那丝让她灵魂都感到刺痛的阴寒波动,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土寨夜话,证实了古老的恐惧;谷外疑踪,显露了恶魔的獠牙。
目标已然明确,最后的冲锋,即将开始。而这废弃寨子的短暂安宁,也成了暴风雨前,最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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