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府的时光在一种看似宁静、实则暗流涌动的节奏中流逝。
九门众人的那次短暂齐聚,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表面重归平静。
九门众人各自奔忙,在命运洪流中奋力挣扎。
那日,张瑞安抹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如同一个珍贵的信号,让所有关心他的人心中都燃起了更明确的希望,也让他们在各自繁忙焦灼的日常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长沙城上空,战争的阴云日益浓重。
日本人蠢蠢欲动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来,街头巷尾的议论、频繁调动的军队、暗中收紧的物资管控……无不预示着风暴将至。
九门作为盘踞长沙地下的庞然大物,不可避免地卷入这场即将到来的国运之战。
张启山身负军职,更是首当其冲,与张日山日夜筹划,调兵遣将,稳定后方,忙得脚不沾地。
吴老狗、霍仙姑、解九爷等人也各有渠道和势力需要整合调配,为可能到来的围城或混乱做准备。
连半截李和黑背老六这样游离于主流之外的,也开始默默清理自己地盘上的隐患。
在这片日益紧绷的气氛中,红府仿佛成了一处相对隔绝的绿洲。
但这份宁静并非毫无代价,它建立在二月红更精心的维护和陈皮更血腥的暗中清扫之上。
二月红确实很忙。
梨园行的营生需要维持,戏班上下百余口人需要安顿,更要与其他势力周旋,在乱世中为红府挣得一份安稳。
然而,无论多晚,只要回到府中,他必定会先到张瑞安居所的小院看一眼。
有时张瑞安并未入睡,只是静静地坐在院中石墩上,仰头看着星空,或低头抚摸趴在他脚边的小满。
月色落在他清瘦的侧影上,勾勒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让二月红的心微微抽紧。
“夜里凉,怎么不回屋?”
二月红走上前,将一件早已备好的薄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掠过张瑞安肩头的衣料,感受到布料下青年挺拔却单薄的骨骼。
张瑞安通常不会回答,只是顺着他的动作拢了拢披风,或者微微侧头,用那双逐渐褪去些许纯粹空洞、多了几分静谧的眸子看他一眼。
那眼神依旧缺乏情感色彩,却不再是最初那种令人心慌的绝对虚无。
有时,当二月红身上还带着未散尽的、属于外面世界的紧绷气息时,张瑞安会几不可查地蹙一下眉,是担心......
“今日……顺利吗?”
有一次,张瑞安罕见地主动开口询问,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
他并不知道二月红具体在忙什么,只能感觉到他每日归来时,身上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二月红微微一怔,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仿佛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他拂去心头的悸动,在旁边的石墩坐下,语气尽量平和:“还好,都是些琐事。”
二月红顿了顿,看着张瑞安被月光照得有些透明的脸颊,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张瑞安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他听出来了二月红话语里的安抚意味。
心口的玉佩温温的,仿佛也在应和着这夜色下短暂的陪伴。
二月红不敢久留。
他怕自己再坐下去,会控制不住想要触碰那双冰凉的手,想要抚平那微蹙的眉尖,想要将眼前这个失而复得却又隔着一层厚壁的青年紧紧拥入怀中,用体温去融化那层坚冰。
那份在张瑞安离开岁月里深埋、在他归来后疯狂滋长的无言感情,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只能依靠强大的自制力,在失控边缘及时抽身。
留下一句“早些歇息”,二月红便起身离去,背影在月色下依旧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相比于二月红克制而温存的陪伴,陈皮的到来则带着更强烈的存在感和……一丝笨拙的刻意。
他依旧很忙,甚至比其他人更忙。
四爷的名号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砌的,乱世之中,他的势力扩张更快,需要处理的事务也更黑暗血腥。
但他总会挤出时间,像一道沉默的风,掠过红府的墙头,出现在张瑞安的院中或窗外。
起初,这交流是生硬的。
陈皮会带着还沾着夜露或淡淡血腥气的冰凉气息,坐在张瑞安对面。
这个时候最不满的就是小满了,因为陈皮总是会把它赶走,抢占它的位置,惹得大狗不满地呜咽。
陈皮干巴巴地开口:
“今天处理了几个不老实的。”
“城东码头新到了一批货,有点意思。”
张瑞安只是听着,眼神平静无波,偶尔会因为他身上未散尽的戾气而略微调整一下坐姿,那是身体对危险的本能警觉,但并无惧怕。
几次之后,陈皮似乎意识到这种话题好像并不合适。
他努力回想过去,那个活泼的少年是如何叽叽喳喳围着自己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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