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醉仙楼。
三层木楼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从楼顶一直挂到街对面。可街面上却冷清得很,百姓远远绕着走——楼前站了足足两百黑衣汉子,个个腰挎长刀,眼神跟刀子似的剐人。
“他娘的,都什么时辰了?”韩厉蹲在门槛上,嘴里叼着根草杆,“请柬三天前就发了,这都快开席了,就来了七家?”
李二站在檐下拨算盘:“江南六府,世家二十一户,大商会十三家,江湖门派九支。眼下到的……苏氏、陈记绸缎庄、虎威镖局、龙湖帮、盐帮、漕帮,还有城南李家。”
“漕帮那老瘸子也算?”韩厉呸掉草杆,“去年咱查私盐,差点把他三条船掀了。”
“所以他第一个到。”李二合上算盘,“聪明人嘛,知道躲不过。”
正说着,街东头传来马蹄声。
八匹纯白骏马拉着一辆鎏金马车缓缓驶来,车帘绣着缠枝牡丹纹——这是江南苏氏的徽记。马车停稳,车夫放下脚凳,先下来两个青衣丫鬟,随后一只素手掀开车帘。
苏婉儿。
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一身月白襦裙,外罩淡青比甲,发髻只簪了支白玉梅花簪。容貌算不得绝色,但眉眼间有股书卷气,看人时目光清亮,不闪不避。
“苏小姐。”李二上前拱手。
“李管事。”苏婉儿还礼,声音温婉,“陆大人在楼上?”
“在,三楼雅间。”
苏婉儿点头,却没立刻上楼,反而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听闻大人连日操劳,我带了些苏府厨子做的莲子羹,最是安神。”
李二接过食盒,心里嘀咕。
这苏家大小姐,对陆哥是不是太上心了点?
三楼,听涛阁。
陆承渊临窗而立,看着楼下陆续到来的车马。他换了一身玄色常服,腰间玉带悬着混沌宫玉佩和都指挥使金印,手里把玩着那块仿制的半月玉钥。
门轻响。
“大人,苏小姐到了。”李二在门外道。
“请进。”
苏婉儿推门而入,见陆承渊转身,福身行礼:“民女苏婉儿,见过陆大人。”
“苏小姐不必多礼。”陆承渊虚扶,“坐。”
两人隔桌对坐。李二摆上茶点,退出时带上了门。
“苏小姐是今日第一个到的世家代表。”陆承渊斟茶,“令尊身体可好?”
“家父偶感风寒,不便出门,特命民女前来致歉。”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这是苏氏一点心意,贺大人荣升之喜。”
陆承渊扫了眼礼单。
白银五千两,锦缎两百匹,上等药材十箱,另附苏州城西一处三进宅院的地契。
“太重了。”他将礼单推回。
“大人剿灭血莲教,还苏州百姓安宁,这点薄礼算不得什么。”苏婉儿没接,反而话锋一转,“况且,民女今日来,也是有事相求。”
“讲。”
“苏氏在江南六府有商铺一百三十七处,伙计、掌柜、护卫共计两千余人。”苏婉儿声音平静,“自血莲教肆虐以来,已有九处商铺遭劫,十七名伙计失踪,损失货物价值超过五万两。”
陆承渊放下茶盏:“苏小姐想让我镇抚司保护苏家生意?”
“不。”苏婉儿摇头,“民女想与大人合作。”
她摊开一张江南地图,手指点过六府要道:“血莲教活动,离不开钱粮、情报、藏身之所。而这三样,江南谁最多?不是官府,是我们这些世家商会。”
“所以?”
“所以大人与其大海捞针,不如从我们这些人入手。”苏婉儿抬眼,“苏氏愿做第一个投名状——三个月内,苏家所有商铺、船队、钱庄,皆向镇抚司开放。伙计可作眼线,仓库可供查验,账目任凭翻阅。”
陆承渊盯着她:“条件呢?”
“两个。”苏婉儿竖起手指,“第一,事成之后,江南盐铁漕运三成份额,归苏氏。第二……”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若他日朝局有变,大人需保苏氏全族平安。”
房间里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楼下江湖汉子的喧哗声,更显得此处寂静。
陆承渊忽然笑了:“苏小姐好大的胃口。盐铁漕运三成,那可是每年百万两的利润。”
“苏氏值这个价。”苏婉儿不避不让,“况且,民女还没说完——除苏氏外,陈记绸缎、虎威镖局、盐帮、漕帮,今日都会与大人签同样的契。城南李家虽然没表态,但他们家三公子前日纳的第七房小妾,是血莲教一个香主的表妹。”
陆承渊眼神一凝:“消息可准?”
“民女亲自盯的梢。”苏婉儿从怀中取出一沓纸,“这是那女子的来历,还有她与血莲教往来的密信抄本。原件在李老爷书房暗格,大人随时可取。”
陆承渊接过那沓纸,快速翻看。
越看,心里越惊。
这苏婉儿看着温婉,手段却狠辣老道。不仅查清了李家的底细,连其他几家什么时候到、谁来、带多少人、可能提什么条件,都列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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