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一楼大厅,三十六张八仙桌坐得满满当当。
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七成,剩下三成要么是实在脱不开身,要么是心里有鬼不敢来。苏婉儿作为新上任的稽查司副使,穿梭在各桌之间敬酒,言笑晏晏,却把每个人的反应都记在心里。
盐帮帮主刘大膀子喝得满脸通红,正跟漕帮老瘸子划拳。两人刚才还像斗鸡,三杯酒下肚,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虎威镖局总镖头陈铁山坐在角落,独自抿酒,眼神不时瞟向楼梯方向——他在等陆承渊。
龙湖帮帮主“翻江龙”蒋四爷则是另一副做派。这老江湖带着八个精悍弟子,占了一张桌子,酒不喝,菜不吃,就那么抱着胳膊坐着,像是在等什么。
“蒋帮主。”苏婉儿端着酒杯走过去,“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蒋四爷抬眼,五十多岁的脸上横着一道刀疤:“苏小姐,哦不,现在该叫苏副使了——老蒋我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
“请讲。”
“陆大人请咱们来,说是共商剿匪大计。”蒋四爷声音洪亮,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可这正主儿迟迟不露面,让个女娃娃在这儿应酬,是不是……不太看得起咱们这帮老兄弟?”
这话说得诛心。
苏婉儿笑容不变:“蒋帮主误会了。陆大人正在楼上会见几位贵客,稍后就到。”
“贵客?谁啊?”刘大膀子凑过来,满嘴酒气,“这江南地界,还有比咱们更‘贵’的客人?”
“是神京来的几位大人。”苏婉儿滴水不漏,“具体是谁,卑职不便透露。”
蒋四爷冷哼一声,正要再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陆承渊下来了。
他没穿官服,还是一身玄色常服,但腰间金印和玉佩在灯下泛着光。身后跟着韩厉和王撼山,两人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
大厅里顿时安静。
所有人都站起来——不管心里服不服,面子上得过得去。这位可是实打实的从三品大员、忠武侯,手里握着生杀大权。
“诸位请坐。”陆承渊走到主桌,抬手虚按。
众人落座,却都挺直腰板,没人再动筷子。
“今日请诸位来,三件事。”陆承渊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第一,江南血莲教肆虐,荼毒百姓,本官奉旨剿匪,需诸位鼎力相助。”
他扫视全场:“愿意帮忙的,镇抚司记你一份功劳。不愿意的,本官也不强求。”
“那……要是有人暗中勾结血莲教呢?”蒋四爷忽然问。
陆承渊看向他,眼神平静:“那就按《大夏律》,以通敌论处。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
大厅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第二件事。”陆承渊继续,“自今日起,江南六府实行‘连坐保甲法’。各世家、商会、帮派,需在十日内将所属人员名册报备镇抚司。往后若查出谁家藏匿邪教余孽,全族、全帮连坐。”
这下连刘大膀子都酒醒了。
“大人,这……这未免太严苛了吧?”盐帮一个堂主忍不住道,“咱们跑船的,手下弟兄成百上千,哪能个个查清底细?”
“查不清,就关门。”陆承渊声音冷下来,“本官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众人脸色难看。
“第三件事。”陆承渊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江南联防协定’。签了,今后就是自己人。镇抚司剿匪,你们出人出力,事后按功行赏,盐铁漕运份额也可重新划分。”
苏婉儿适时接过文书,开始分发。
众人拿到文书,仔细看去。条款确实诱人——若能助镇抚司剿灭血莲教,不仅过往罪责一笔勾销,还能分到实实在在的利益。
但代价是,从此要受镇抚司节制。
“我签!”陈铁山第一个站起来,“虎威镖局去年丢了三趟镖,都是血莲教干的!这仇,老子早就想报了!”
他接过笔,在文书上摁下手印。
有带头的,就有人跟。盐帮、漕帮、几个小世家陆续签字。到最后,只剩蒋四爷和城南李家没动。
“李老爷。”陆承渊看向那个干瘦的老头,“你有话说?”
李老爷擦擦汗:“大人……老夫年事已高,家里生意都交给几个儿子了。这签字画押的事,能不能容我回去商量商量?”
“可以。”陆承渊点头,“十日期限,够你商量了。”
李老爷如蒙大赦,连连拱手。
“蒋帮主呢?”陆承渊转向蒋四爷。
蒋四爷放下文书,缓缓起身:“陆大人,老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人要剿匪,咱们支持。”蒋四爷一字一句,“可大人这手段,是不是太急了点?连坐保甲、名册报备、签字画押——这是要把江南所有势力都攥在手心里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八个弟子跟着起身。
韩厉和王撼山立刻挡在陆承渊身前。
气氛陡然紧张。
“蒋帮主有何高见?”陆承渊示意韩厉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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