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溶月没接话,只把腰弯得更低,袖中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掌心——她现在只盼着李池能在外头多忍耐片刻,更盼着会文馆的谈判能早些结束,裴文筠能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征群公主却缓步绕到她面前,石榴红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淡淡的香痕。她打量着梨溶月露在狐裘外的细手腕,语气软得像化了的糖:月郎身子这般单薄纤细,定是在大虞吃苦受罪的。她抬手,似乎想拂去梨溶月发间沾的雪沫,不如就留下来吧。留在公主府里,本宫让膳房每日给你炖银耳羹,冬日里的暖炉都给你备着银炭,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冻。
万万不可!梨溶月猛地抬头,脸色泛白,小吏是裴使君的亲信,随使君出使勒国,职责在身。裴使君待小吏恩重,断不会放小吏留在勒国。
那有什么难的。征群公主笑得更柔了,步摇上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只要你愿意留下,裴使君那边我去交涉。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漫天飞雪,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他作为使团领队,首要任务是谈妥边境的地界。一个小吏而已,难道还能比两国和平更重要?他定不会为这点小事花费精力的。
梨溶月听得心头一沉。这公主当真是被宠坏了,竟把两国邦交当成了换人的筹码?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此刻万万不能露怯。她缓缓直起身,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平静:公主为何要这样行事?就不怕......破坏了两国的友好谈判吗?
征群公主闻言,突然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熏香的暖意。梨溶月下意识偏头躲开,那只手便僵在了半空。公主倒也不恼,只收回手拢了拢鬓发,眼底的笑意却深了些:在这种紧要关头,我怎么会破坏两国关系呢?她抬手示意侍女退下,厅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我可不敢造次。你看,我是派我的侍女你来的,半句强硬的话都没说。
她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我会好好与裴使君交涉。他若肯把你让给我,金银珠宝尽管开口。她望着梨溶月的眼睛,语气里满是笃定,这样的诚意,若是你那使君大人还不放人,那就是他有问题了。
梨溶月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公主哪里是在商量,分明是认定了她能到自己。
梨溶月望着征群公主眼底的执拗,忽然轻轻笑了笑。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动作从容了些,语气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坚定:公主谬赞了。小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得公主这般厚爱,实乃三生有幸。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只是勒国虽好,公主虽仁厚,小吏终究是大虞的人。使团还在会文馆等着,裴使君也还在为两国边境的事周旋。还请公主识得大局,放小吏回去。
大局?征群公主挑了挑眉,步摇上的珠串轻轻晃着,本宫留你,便是眼下最重要的。她走到梨溶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你既知道这是荣幸,便受着吧。回大虞的事,就别想了。好好在公主府待着,本宫自然会对你好。
梨溶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指尖在袖中抵着短匕的刀柄,声音冷得像院外的冰棱:公主若是想强迫小吏,那今日你能留下的,恐怕只有一具尸体。
这话一出,征群公主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仔细打量着梨溶月,从她紧抿的唇线看到那双清亮却决绝的眼睛,突然低低地了一声:你这身份气质,倒真不像个普通随从。她绕着梨溶月走了半圈,指尖点了点下巴,瞧着比那些世家子弟还体面些,莫不是大虞的王公贵胄,瞒着身份混在使团里?她又看了看梨溶月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便是和那裴使君站在一起,你这模样,竟也不输他半分。
梨溶月没接话,只垂着眼,指尖在袖中刀柄上轻轻敲着——她在算时间,算裴文筠谈判结束的时辰,也算李池在外头能撑多久。
征群公主见她不答,倒也不追问了。她挥了挥手,让侍女端来一副围棋,棋盘是温润的和田玉做的,棋子落在上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月郎不必担心。她拈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中央,本宫不过是惜才,想和你多聊聊。来,陪本宫下一盘棋。你若赢了,本宫便让你去外厅等着,如何?
梨溶月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却也只能坐下。她拈起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边,目光却始终留意着窗外——院外的雪还在下,廊下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影。
而此时,公主府的后墙根下,李池正贴着墙根站着。他已经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从雪落无声等到天色全暗,始终没见梨溶月出来。檐角的灯笼晃了晃,照见他玄色劲装上沾的雪沫,他眯起眼,看见正厅外站着四个佩刀的侍卫,廊下还有两个侍女守着,显然是把梨溶月在了里面。
他试着绕到侧院,却发现每个角门都有侍卫巡逻。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他只能隐在老槐树的阴影里,看着正厅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心里像被猫爪挠着似的着急。
将近戌时,院外的更鼓声敲了三下,正厅的灯还亮着,梨溶月的身影却始终没出现在门口。李池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悄无声息地退到后墙,借着雪影翻了出去,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他抬头望了望外史馆的方向,咬了咬牙——必须立刻去找少爷了。
会文馆的谈判应该结束了,少爷此刻,想必已经回了外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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