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27章 风雪难掩佳人笑4

来人称是找哪位？她把书签按回书页，指尖冰凉。

说是找裴使君的贴身随从。仆从的声音压低了些，小郎君，这......

梨溶月的心猛地沉了沉。裴文筠的贴身随从，在这外史馆里，明面上可不就是她这小郎君？公主找她做什么？她想起昨日在丞相府，撞见那女子，裴文筠之后悄悄告诉她是勒国征群公主，不过他们作为外国来使，碰见勒国公主不言明身份便装简行在丞相府里，只当作不知不见。

可今日上门找她一个小小随从作何？

策反？她指尖在书页上划了道痕。勒国想从裴文筠身边的人下手，倒是个省事的法子。可她若应声而去，裴文筠不在，万一落入圈套，边境的文书谈判怕是要出乱子。

你去回话。梨溶月合上书，声音稳了稳，就说我昨日随使君踏雪查勘，染了风寒，实在不便见客。请公主府的人改日再来。

仆从应着去了。梨溶月走到窗边，撩开竹帘一角。雪地里，公主府的随从正站在廊下，腰间佩着银鞘弯刀，显然不是普通信使。她刚要放下帘子，却见仆从又快步回来，脸色有些发白：小郎君，公主府的人说......说您若执意不见，他们有的是办法您过去。还说，眼下两国正在会文馆谈判，您最好识时务些。

好大的口气。梨溶月冷笑一声。这哪是请，分明是胁迫。她转身时，袖口的玉佩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躲是躲不过了，若真被他们强掳走，还不如去见一见，看这征群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我去。她拿起搭在椅上的狐裘，刚要披上，身后突然传来衣袂破风的声响。李池从梁上落下，玄色劲装沾着些雪粒：梨姑娘，不可。公主府必有埋伏。

埋伏自然有。梨溶月系紧裘衣的带子，目光落在窗外那队仍在等候的随从身上，可他们敢在这外史馆门口动手，就不怕挑衅大虞？这次谈判可是勒国主动邀请的，我去见她，你暗中跟着。若真有不测，你即刻去会文馆报信。她顿了顿，指尖在腰间的短匕上按了按，我是使团的人，身份又是裴使君的亲信，她若敢动我，便是打大虞的脸。

李池望着她眼底的决然，终是颔首：属下护您左右。

梨溶月推开门，雪风迎面扑来，把她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公主府的随从见她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审视：小郎君肯赏光，公主定是欢喜的。请随我来。

她拢了拢狐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望向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宫墙。会文馆的谈判该开始了吧？裴文筠此刻，怕是正在和勒国人周旋。她深吸一口气，踩着雪地里的脚印，跟着那随从向外史馆外走去。李池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街角的老槐树后，目光始终锁着她的背影。

穿过三道垂花门，雪色被朱红廊柱割成碎块。公主府的庭院倒比外史馆雅致些，太湖石上积着厚雪，像覆了层糖霜，几株红梅从石后探出来，花瓣上凝着冰珠，倒比别处的更艳几分。引路的随从在一扇描金紫檀门前停下，掀帘时低声道：小郎君请进，公主在里头候着。

梨溶月拢了拢狐裘下摆，跨进门时，暖意混着熏香扑面而来。正厅里燃着银骨炭，火盆上悬着只錾花铜炉，袅袅青烟里浮着些茉莉香。征群公主坐在铺着白狐褥的圈椅上，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撒花锦裙，领口袖边滚着银狐毛，头上插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流苏轻轻晃着，映得鬓边那枚红宝石花钿越发亮。

这打扮哪里是见客，倒像是要赴宫宴。梨溶月心头疑云更重，依着勒国的礼节躬身行礼：大虞使团小吏，见过公主殿下。

征群公主没叫她起来，只支着下颌笑。她的目光从梨溶月的发冠扫到腰间的玉佩，又落回那张被风雪冻得微红的脸上，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小郎君不必多礼。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梨溶月指尖攥紧了袖角，缓缓抬头。公主的眼神太亮，带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像在看件合心意的玉器。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昨日在丞相府匆匆一瞥，公主那若有若无的打量——原来那时居然盯上了她？

小郎君叫什么名字？征群公主往前倾了倾身，步摇上的珠串轻轻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回公主，贱名梨溶月。她刻意压着声线，让语气听着更沉稳些。

梨溶月......公主念了两遍，突然笑出声，站起身时裙摆扫过椅边的铜熏炉，好名字。既如此，本宫便叫你月郎吧。

两个字入耳，梨溶月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竟真的晃了晃。她扶着身旁的花几才站稳，指尖冰凉——这公主哪里是要策反，分明是看上了她这女扮男装的小郎君！

窗外的雪还在下，打在窗棂上沙沙响。梨溶月垂着头，能感觉到公主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带着种灼热的探究。她咬了咬舌尖，逼自己冷静下来：若此刻戳穿身份，有欺骗之嫌，倘若惹恼了公主，会不会牵连又谈判，让裴文筠落了下风？可若顺着公主的话应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办？

梨溶月偷偷瞄了眼周围，心中暗自叫苦，算了，干脆见招拆招吧。

公主谬赞了。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小吏不过是裴使君身边的随从，当不起这称呼。

征群公主却像没听见似的，伸手想去碰她的衣袖：瞧你这手冻的。来人，给月郎上杯热酪。

梨溶月猛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只带着暖香的手。炭盆里的火星噼啪响了声，厅内的空气突然静得有些尴尬。她垂着眼道：公主召见小吏，不知有何吩咐？裴使君还在会文馆议事，小吏回去后等晚点见到使君再复命。

征群公主看着梨溶月紧绷的背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像檐角滴落的融雪，带着点促狭的暖意：月郎似乎有些紧张？她指尖捻着帕子，目光在梨溶月微微颤抖的肩头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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