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入怀花千树 第111章 特使北行化纷争2

他摇了摇头：“苏大人，本宫知道你一心为国，可眼下局势，容不得半分冒险。新法之事，暂缓吧。”

“暂缓？”苏煜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殿下可知‘暂缓’二字，意味着多少百姓要继续挨饿？意味着勒国要在无鬼山筑起堡垒？臣花了半年时间草拟新法，走访了二十多个州县，亲眼见百姓因赋税沉重卖儿鬻女，见边军因缺粮少衣逃亡——那些勋贵、望族、地方官们，难道就看不见吗？殿下，您也忘了吗？”

他指着案上的奏疏，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勒国之所以敢南下，就是因为知道我大虞积贫积弱，知道勋贵惜权、望族惜财、官宦惜利！若再不推行新法，再过五年，十年，大虞的疆土会被一寸寸蚕食，百姓会流离失所——殿下，您忍心看着先祖打下的江山，毁在我们手里吗？”

李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颓然坐回椅上，看着案上的新法条文，久久不语。殿内的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一个挺拔决绝，一个落寞无奈。

苏煜青看着太子沉默的模样，心中渐渐凉了下去。他知道，太子是被局势困住了，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不甘心大虞就这样沉沦在勋贵的安逸、望族的贪婪与官宦的算计里。他缓缓躬身，语气带着几分决绝：“既然殿下不愿推行新法，臣留在朝中，也只是徒增烦恼。臣恳请殿下，奏请陛下，将臣贬黜外放——与其在京城看着大虞衰败，不如去地方做些实事，至少能护一方百姓周全。”

李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苏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贬黜外放，你的仕途就毁了！”

“仕途？”苏煜青惨然一笑，眼底满是自嘲，“臣的仕途，从来不是为了高官厚禄，而是为了让大虞强盛，让百姓安居。如今仕途与初心相悖，留着又有何用？”

太子无力道：“你让本宫如何向太后交代？”

“微臣与太后只是本家远亲，陛下为了废相便利，才拔高臣的出身，太后贤良，不会为难殿下。”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臣意已决，还望殿下成全。”

裴文筠站在殿角，心中一紧。他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劝阻，却被苏煜青用眼神制止。苏煜青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必了”——他知道，裴文筠明白自己的难处，也清楚勋贵、望族与官宦利益间交织的网有多难破。

李珩看着苏煜青决绝的模样，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本宫会向父皇奏明，将你贬往漱州。那里虽是穷山恶水，但为大虞腹地暂无战事，也少些勋贵望族的掣肘，你去了那里，也好安心做些实事。”

“谢殿下。”苏煜青躬身谢恩，起身时，眼底已没了往日的锋芒，只剩下浓重的落寞。他转身看向裴文筠，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期许，却终究只是微微颔首，便提着官袍下摆，一步步走出了崇文殿。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李珩看着苏煜青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文筠，你都看到了。不是本宫不愿支持他，是这局势，本宫……实在没有办法。”

裴文筠躬身行礼，语气诚恳：“殿下的难处，臣都明白。苏大人的初心，臣也敬佩。只是新法推行，确实需要时机，也需要策略——苏大人刚直有余，却未顾及勋贵的兵权敏感、望族的地方根基，地方官宦系统内的利益，才会招致如此多的阻力。”

李珩点了点头，拿起案上的《大虞州县图》，指尖落在无鬼山的标注处：“你这舆图绘制得如何了？边境的地形、关隘，都标注清楚了吗？”

“回殿下，西部、北部已完成勘测，只剩下南疆部分区域。”裴文筠连忙答道，“臣原本计划下月去南疆勘测，可如今勒国犯境，臣在今年三月份去无鬼山勘测过，还记得那里地形，臣愿意出使北漠与勒国谈判，不过要联系边军将领，让边将听命与我，以防谈判不成只能兵戎相见。”

“好。”李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舆图勘测的太及时了，本宫任你为北漠谈判特使，若能令勒国退兵，驳回他们无理要求，这是最好，若实在不行，那就任你为北路领兵总兵，你来制定作战计划，本宫信得过你！”

“臣遵旨。”裴文筠躬身应下，心中却依旧沉重——苏煜青走了，新法暂缓，勒国犯境，大虞处在危急关头，未来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他退出崇文殿时，暮色已浓。寒风卷着枯叶，打在他的官袍上，带着刺骨的凉意。远处传来宫人的更鼓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像是在为苏煜青的壮志未酬，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裴文筠抬头望向漱州的方向，心中满是怅然——他知道，苏煜青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城，不知那满腔的抱负，何时才能冲破这些重重阻隔，真正照进大虞的江山。

暮色四合时，裴文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梨溶月的小院外。他一身常服沾着风尘，墨发被晚风拂得微乱，往日里总是从容的眉眼间，此刻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梨溶月正倚在廊下翻书，听见脚步声便抬了头。望见他这副模样，指尖捏着的书页轻轻一颤，起身时裙摆扫过阶前的兰草：“怎么这时候才来？晚饭还没用吧？”

裴文筠抬手按住她欲去吩咐厨房的手，掌心的凉意让梨溶月心头一紧。他沉默着拉她进了屋，直到侍女关上门，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朝堂寒气：“勒国铁骑半月前已南下无鬼山连破云州北三关，边报三日前递到御前。”

梨溶月端着茶杯的手顿住，瓷杯与茶碟相碰，发出轻细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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