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75章 陌上人如玉

“噗——”赵君无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呛得他直咳嗽。以他的形象作诗？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凉笙投来的、带着一丝愕然和询问的目光。

凉笙也愣住了。以赵君无的形象作诗？这……这比以麟德殿为题难上百倍！既要符合帝王要求，又不能显得轻浮谄媚。无数念头在脑中飞转，前世看过的诗词如潮水般涌来，却一时找不到完全契合的。时间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仿佛凝固了。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卡壳，连天启帝都微微蹙起眉头时，凉笙的目光落在赵君无那张俊美无俦、此刻带着几分狼狈和惊愕的脸上。电光火石间，一首前世记忆中带着强烈叙事感和悲剧色彩的诗篇片段跃入脑海。虽不完全应景，但其中形容男子风华绝代的句子，却是再贴切不过的“挡箭牌”！

她不再犹豫，再次提笔，笔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

纤手如玉脂，淡妆胜罗敷。

引君入香堂，言词论今古。

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岂料鸳鸯棒，分飞相思苦。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写到最后两句“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时，凉笙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别扭和懊悔。完了！只顾着摘句子形容他的皮相，却忘了后面跟着的是如此露骨决绝的“情诗”结尾！这误会可大了！她几乎能想象到赵君无那副得意的嘴脸和旁人暧昧的目光。

德全再次上前取诗稿。凉笙几乎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纠结。

天启帝接过第二张诗稿，目光扫过。前几句描绘才子佳人相遇相知，盟定三生，笔触细腻。接着笔锋陡转，棒打鸳鸯，相思成苦，纵有尾生抱柱的守信坚贞，也敌不过世俗的阻隔。最后……天启帝的目光停留在最后四句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他抬眼，瞥向对面那个因为咳嗽而显得有些狼狈的儿子。嗯，单论皮相，老二确实继承了朕和他母妃的优点，俊美非凡，担得起这形容。但是……“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这梁笙对老二的“情意”……竟已深刻决绝至此？！怪不得老二要把她藏得这么深！天启帝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宫廷秘闻和权谋算计，再看赵君无时，眼神都复杂了几分。哼，这小子整天吊儿郎当，倒是有本事！

“德全，”天启帝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那点古怪的滋味，朗声道，“将梁笙所作二诗，当众诵读一番，也让诸位爱卿共赏才情！”

“遵旨！”德全躬身领命，站到大殿中央，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带着穿透力的太监嗓音，高声诵读起来。

第一首《麟德殿》念罢，满殿皆是赞叹之声，文官们纷纷点头，此诗应制得体，华美雍容，足见功力。

当德全念到第二首，特别是最后四句时：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噗——咳咳咳！”赵君无刚压下去的咳嗽再次爆发，这次是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殿中的凉笙，俊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呛的，一半是惊的。等等！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这是在说他？！嗯……虽然是大实话，但被当众这么直白地夸赞……赵君无心中那点小小的得意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后面那句“但求同归土”砸得头晕眼花！同生共死？！这女人……这女人果然对他……那个什么……爱恨交加是为他弹的！他魅力果然无法挡！等等……赵君无瞬间清醒，知道这诗多半不是她原创，但这内容……这误会可闹大了！他几乎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含义丰富的目光，尤其是云镶珩那边射来的、几乎要将他凌迟的冰冷视线！

霍年州在听到“盟定三生约”、“妾意情楚楚”时，脸色就已煞白，当“但求同归土”入耳，他只觉得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杯中酒液晃出，沾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原来……她心中之人，早已是二殿下。自己那些迟来的深情与誓言，在她眼中，恐怕只是徒增困扰的笑话吧？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碎裂的光。

洛斳与亦是失魂落魄，手中的玉箸“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君子世无双……她眼中的赵君无，竟是如此风华绝代，值得她生死相随？那自己……在她颠沛流离的生命里，又算什么呢？一个背弃了诺言、带来无尽痛苦的……过客？

云镶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赵君无，又看向殿中那个清丽的身影，胸中翻涌着滔天的妒火与暴戾。好一个“但求同归土”！好一个情深似海！赵君无！你竟敢！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杯壁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大殿内其他人在短暂的震惊后，也爆发出更激烈的议论。有羡慕二皇子艳福的，有感慨梁神医（先生）才情与痴情并重的，也有觉得这诗句过于大胆直白有伤风化的。各种目光交织，麟德殿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和热烈。

天启帝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念头飞转。他抬手压了压，待议论声稍歇，目光再次投向凉笙，语气莫测：“梁笙，你方才所言身份，除了诗词，还有音律。这些乐器，”他指了指殿中摆放的箜篌、二胡、琵琶，“听闻亦是出自你手，由‘兰因絮果’之名传出宫外。市面流传不过寥寥数曲，今日，朕与满朝文武，便在此亲耳聆听，何为‘兰因絮果’之音！你可愿当场演奏，以证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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