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168章 一律——杀无赦

外面那些足以将任何女子彻底摧毁的滔天污蔑，帐内这具沉默组装着杀戮兵器的单薄身躯……强烈的对比，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赵君无心上。一股混杂着暴戾怒火和尖锐刺痛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

他快步上前，在凉笙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已伸出双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整个人从冰冷坚硬的地面揽入怀中！

他的拥抱极其用力，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和腰背，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开外面所有的风雨和污秽。他身上还带着帐外的寒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和硝烟味，胸膛坚硬而温暖，心跳沉稳有力，透过单薄的衣料，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背脊。

“阿笙……”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安抚，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听！别想！那些东西，一个字都不必往心里去！他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只会在阴沟里嚼舌根的蛆虫！”

他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臂弯收得更紧，下颌抵着她的发顶，语气斩钉截铁：

“你记住，在这军营里，在整个东辰，你月凉笙，是我赵君无的人！是我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他们诋毁你，就是在打我的脸！在动摇我的军心！”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属于统帅的凛冽杀伐之气，“我已经下令，再敢背后乱嚼舌根子，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杀无赦！”

他稍稍松开一些，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那双燃烧着怒火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要穿透她眼中那层自我保护的冰壳，直抵灵魂深处。

“看着我，阿笙！”他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急切，却又奇异地糅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不要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信我！”

凉笙被迫仰着头，望进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深处。那里有未散的怒火，有冰冷的杀意，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彻底保护的宣告。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最终缓缓垂落，掩去了眸底所有翻腾的情绪。紧绷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怀抱和灼人的目光中，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懈下来。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自己靠在他坚实如壁垒的胸膛上，汲取着那一点点虚幻的暖意和支撑。很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那些流言像跗骨之蛆，抽走了她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此刻，这个带着血腥气却异常坚实的怀抱，是她唯一能短暂停泊的港湾。

她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沙哑：“我……自然信你。” 毕竟，他是最清楚她所有不堪过往的人，那些流言里半真半假的碎片，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

短暂的依赖和脆弱只持续了一瞬。凉笙猛地睁开眼，强行从他怀中挣开些许，眼底的疲惫被一种急切的清醒取代。“对了，君无！”她想起更重要的事，拉着他冰凉的手，指向帐中那尊庞然大物，“你过来看！”

赵君无顺着她的力道看去，目光触及那尊在灯火下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巨炮时，瞳孔骤然收缩！他并非第一次知晓凉笙在研制火器，但亲眼见到这完全组装好的、充满了力量感和毁灭气息的实物，带来的冲击依旧无与伦比。旁边木箱里，一枚枚黄铜铸造的手榴弹整齐排列，如同蛰伏的毒蜂。

凉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急迫：“上次我献给皇上的图纸，就是炼钢和铸造这种‘大将军炮’的关键！还有这些‘掌心雷’（手榴弹），用法祭奴在南翎时我就教过他了。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和人手，它们就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她拿起一枚沉甸甸的手榴弹，塞到赵君无手中，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麻：“现在雨城那边，司乘加上祭奴，只有八万人马，西远岳山可是二十万大军压境！祭奴懂这些火器的操作，让他秘密带一批‘掌心雷’回去！关键时刻，足以扭转乾坤！”她的眼神灼灼，充满了对武器的信任和力挽狂澜的渴望。

赵君无掂量着手中那枚致命的铁疙瘩，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和里面蕴含的恐怖力量。他眼中精光爆闪，那是枭雄看到足以改变战局的神兵利器时无法抑制的兴奋。然而，这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沉的东西压下。他抬眸，看着凉笙苍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眼底强撑的神采，心头那根名为心疼的弦被狠狠拨动。

“阿笙，”他将手榴弹轻轻放回木箱，上前一步，再次将她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温热宽大的掌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这些东西……是最后的底牌，是玉石俱焚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山穷水尽，绝不能用。”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它们威力太大，一旦现世，必遭天妒，也必将引来无穷觊觎和后患。而且……你太累了。”

他抬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眼下的青影，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眼下，还不到亮出这底牌的时候。相信我，也相信我们的将士。仗，还没打到那份上。”他需要时间，更需要她好好活着。这些武器是双刃剑，过早暴露，只会让各方势力更加疯狂地扑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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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东辰西北边城。

暮色苍茫，风卷起砂砾，抽打在城头猎猎作响的“霍”字军旗上。城墙下，蜿蜒的护城河，反射着天际最后一点惨淡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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