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凉笙 第134章 启程南翎

她抱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妹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哭笑不得之余，心头也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流。赵君夜这痴情种子，竟用出家当和尚来威胁？这誓言……幼稚得可笑，却也真挚得令人动容。

她轻轻拍着阿箐的背，柔声安慰，心中却已明了妹妹的选择。她抬头与千梦诀交换了一个无奈又了然的眼神。

安抚好阿箐，凉笙立刻去找赵君无商议。两人一拍即合——三日后，启程离京！

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凉笙带着赵君无再次进入月府那间隐秘的密室。看着凉笙熟练地开启机关，将那些造型奇特、散发着药味或金属冷光的瓶瓶罐罐、图纸模型一一打包，赵君无眼中异彩连连，充满了惊奇与探究。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帮忙递送，并未多问一句。

凉笙将京中产业，都托付给了季叔打理。城南那个小姑娘，她让千梦诀给了那姑娘一笔丰厚的银钱，足够她安稳度日或另谋营生。赵君无则干脆得多，只带走了库房中易于携带的金银细软和部分珍玩。随行人员也精简到了极致——贴身侍卫祭奴，以及青霜、寒月两名心腹暗卫统领，带走一半精锐暗卫，另一半则继续潜伏在二皇子府，作为京中的眼睛和触角。

启程这日，天色阴沉。城门外却出乎意料地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并非王公显贵，而是满城的仕子文人、大儒名士！他们自发前来，只为送别那位写出《定风波》、《思君黯然》、《荒》等传世之作，开创“珍珠奶茶”、“烧烤”新奇吃食，更以“金庸”之名写出《天龙八部》这等奇书的“不念先生”、“兰因絮果先生”！

“先生珍重！”

“盼先生于南翎再谱华章！”

“先生保重身体！”

读书人的呼声此起彼伏，带着真挚的敬仰与不舍。凉笙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一角，望着那些或年轻或苍老、却都写满热忱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她放下车帘，轻轻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马车辚辚，驶离了巍峨的京城，将繁华与阴谋都抛在了身后。

队伍一路南下，走走停停。有赵君燮在，气氛倒也不算沉闷。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也向天启帝讨了一道旨意，美其名曰“赴南翎为二哥二嫂分忧”，实则一路围着千梦诀打转，嘘寒问暖，插科打诨，惹得千梦诀时常冷脸，却又无可奈何。赵君无则乐得看戏，偶尔还推波助澜一把。

凉笙冷眼旁观，对赵君燮那点小心思洞若观火，却也懒得点破。阿箐的情绪也渐渐平复，只是常常握着赵君夜临别时塞给她的一枚蟠龙玉佩，望着南方的天空出神。

旅途漫长，却终有尽头。

一个月后，当车队穿过最后一道隘口，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大地，在深秋的暮色中铺展开一片无边无际的焦黄与灰黑。

没有城池，没有村落，没有人烟。目之所及，只有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穹。坍塌的土墙连绵起伏，像大地溃烂后结出的丑陋疮疤。荒草萋萋，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枯黄的颜色蔓延到视线尽头，与灰暗的天际线融为一体。

风，呜咽着卷过空旷的原野，扬起漫天沙尘，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焦土与死亡的气息。几只乌鸦停在半截焦黑的木桩上，发出“呱呱”的嘶哑叫声，更添几分凄凉。

远处，依稀可见几条干涸龟裂的河床，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更远处，是连绵起伏、光秃秃的荒山，在暮霭中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暗青色。

这里，便是曾经的南翎国都？便是他们未来要扎根、要称之为“家”的封地？

没有王府，没有官衙，没有市集，甚至连一间能勉强遮风挡雨的茅屋都看不到！只有一片被战火反复蹂躏、生机断绝的……废墟！

凉笙扶着马车门框，望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开荒？

这哪里是开荒！

这分明是要在……地狱的灰烬上，重新点燃人间的烟火！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赵君无。他依旧身姿挺拔，玄色的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倒映着眼前这片死寂的荒芜，平静得令人心悸。

“赵君无……”凉笙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和……荒谬的笑意，“你的南翎王府……在哪儿？我们今晚……睡在废墟里吗？”

凉笙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充满尘埃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沉重与茫然，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废墟。她指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由几间倒塌大半但主体结构尚存的房屋围合而成的空地：“就那里！清理出来，能挡风就行！”

一声令下，死寂的废墟瞬间活了过来。

千梦诀抽出随身短刀，动作利落得如同庖丁解牛，将那些焦黑扭曲的粗大梁木劈成一片片规整的木板和木条。断裂的声响在空旷中格外清脆。

赵君无脱下碍事的王袍外氅，露出里面的劲装，挽起袖子，拎起几个巨大的木桶，大步流星地朝着二里地外那片在暮色中闪着微光的湖泊走去。他肩宽腿长，步伐稳健有力，即使在这荒芜之地，也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气。

赵君燮则攀上那些尚未完全坍塌的断墙残垣，小心翼翼地扒拉着，将那些侥幸未碎裂的瓦片一块块收集下来，堆叠整齐。灰尘沾满了他的脸，却掩不住眼中的新奇和干劲。

祭奴的身影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处连绵的荒山阴影里，去为众人寻找果腹的猎物。

凉笙和阿箐也没闲着。她们带着几个暗卫，用树枝扎成简易的扫帚，奋力清扫着选定空地上的碎石瓦砾和厚厚的积灰。凉笙更是将随身携带的驱虫药粉细细洒在清理出来的地面四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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