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日子,像拧紧了发条的钟摆,规律而迅疾地摆动起来。课程表排得密密麻麻,主科课时延长,晚自习正式成为日常。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属于毕业班的焦灼感,尽管距离真正的毕业还有近一年,但“中考”这个词,已经开始被老师们频繁提及,像悬在头顶的、渐近的达摩克利斯之之剑。
对于九岁的张念念来说,这种集体性的压力尚不能完全体会,她面对的,更多是知识层面和个人融入层面的具体挑战。
数学课上周老师抛出的那个“抛物线”问题,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但并未真正改变湖水的温度。大多数初三同学对这个过于年幼的插班生,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观察。他们默认她是个“天才”,但也仅此而已。课间的讨论,依然围绕着他们那个年龄段的烦恼、趣事,或者对某道难题的争执,念念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被问到,才简短地回答。
物理老师姓郑,是个不苟言笑、注重逻辑推导的瘦高个。这次测验题目难度不小,尤其是最后一道综合题,将力学与简单的电学知识结合起来,考察分析能力和知识迁移。很多同学做得磕磕绊绊,哀嚎一片。
成绩公布时,郑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教室,脸色比平时更严肃几分。他照例从高到低念了成绩和名字。当念到“张念念,98分,全班第一”时,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是更大的嗡嗡声。98分!甩开第二名整整八分!最后那道让许多人折戟的难题,她几乎拿了满分!
郑老师没有立刻发卷子,而是拿起念念的试卷,走到讲台前。“这次测验,最后一道题,全班只有三位同学完全做对,张念念同学是其中之一。”他展开试卷,指着那道题的解题过程,“大家看她的步骤,清晰,简洁,最关键的是,她用了两种不同的思路来验证最终结果。一种是从能量守恒角度切入,另一种是运用运动学公式结合电路特性。这说明她对知识的理解是通透的,不是死记硬背。”
他抬头,目光扫过台下惊讶的同学们,最后落在坐在前排、仰着小脸听讲的念念身上。“年龄不是衡量知识深度的尺子。张念念同学虽然年纪小,但在学习上的钻研精神和思维方法,值得很多同学学习。”郑老师的语气依然平静,但那份认可,却沉甸甸的。
卷子发下来,念念接过自己的,平静地看了看错处(一道选择题粗心看错了单位),便开始订正。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变了。之前的好奇和疏离中,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服气。毕竟,在升学压力初显的初三,成绩,尤其是硬碰硬的理科成绩,是最有说服力的通行证。
下课后,第一次有不是出于单纯好奇的同学主动凑过来问她问题。是坐在她斜后方的一个叫李卫东的男生,他物理考得不太好,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题:“张……张念念同学,这道题,郑老师讲的太快,我没太明白受力分析这里,你能再给我讲讲吗?”
念念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接过他的卷子,仔细看了看题目,然后拿起草稿纸,边画示意图边用清晰的语言解释起来。她没有因为对方是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生而有丝毫怯场,讲解时逻辑分明,甚至指出了他解题步骤中一个常见的思维误区。
李卫东听着,眼睛渐渐亮起来,恍然大悟:“哦!原来这里要这样想!谢谢啊!”他的道谢很真诚。
这个小插曲像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渐渐地,课间或自习时,开始有更多的同学,特别是那些真正想学好、又被难题困扰的同学,会鼓起勇气,来向这个“小老师”请教。念念总是耐心解答,思路清晰,言语简洁。她发现,在给别人讲解的过程中,自己对知识的理解也往往能更加深化,一些之前可能忽略的细节也会被重新审视。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立刻接受。也有个别同学,或许因为年龄差距带来的微妙自尊心,或许单纯性格使然,对念念依然保持着距离,甚至私下里会嘀咕“不过就是脑子好点,有什么了不起”。念念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目标清晰,时间和精力宝贵,不值得浪费在无谓的人际纠结上。她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在初三这个略显板结的集体中,为自己开辟出一小块可以安静学习、也能与人进行有价值的知识交流的空间。
与此同时,家里的“共学”氛围也在升级。三哥建党在系统地重温初中知识后,开始正式向高中内容发起挑战。念念从京城试卷和资料中筛选出相对基础、核心的高中知识点和典型例题,结合自己的理解,整理成册,周末带回去给三哥。建党的学习进度虽然缓慢,但极其扎实,一步一个脚印。遇到难题,他不再轻易放弃,而是反复琢磨,查阅念念给的资料和旧课本,实在想不通,就记下来,等念念周末回来一起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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