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开春。
说是开春,北境的风却还硬得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城外的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官道上结了一层冰壳子,马车走在上面嘎吱作响。
新兵营的校场上,却热火朝天。
“向左——转!”
“向右——看齐!”
“向前——跑!”
教官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响。两万新兵分成二十个方阵,在操场上演练基本队列。可这些刚放下锄头的汉子,哪懂什么左右?教官喊“向左转”,有人转右,有人转左,还有人愣在原地,跟旁边的人撞成一团。
观礼台上,萧青瓷裹着厚厚的狐裘,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她身旁站着徐晃、赵琰,还有四个穿着崭新军服的义兄——萧仁、萧义、萧礼、萧智。这四位如今是新兵营的“辅训官”,分管不同营区。
“萧仁,你那边怎么样?”萧青瓷问。
萧仁挠头:“回郡主,还行……就是老有人分不清左右。末将想了个法子,让他们左脚绑红布,右脚绑蓝布。喊‘向左转’,就看红布;‘向右转’,就看蓝布。”
“有用吗?”
“有用!”萧仁咧嘴笑,“就是……昨天下雨,布条褪色,好多人脚脖子染得五颜六色,洗都洗不掉。”
众人哄笑。
萧义接话:“末将这边更麻烦。马术训练,那些新兵蛋子连马都不敢靠近。好不容易骑上去,马一跑,他们就抱着马脖子喊娘。昨天有个小子,马打了个响鼻,他吓得从马背上滚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萧礼推了推眼镜:“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末将建议,先教他们认马具,再学骑术。”
萧智拨着算盘:“可马具损耗太大。这个月才过八天,已经坏了三十七副马鞍,五十二根缰绳。照这速度,军需处撑不到月底。”
徐晃听得头疼:“照你们这么说,这兵没法练了?”
“倒也不是。”萧仁道,“这些新兵虽然笨,但肯吃苦。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晚上练到天黑。手上磨出血泡,脚上磨出水泡,没一个叫苦的。”
萧青瓷点头:“肯吃苦就好。徐叔叔,咱们是不是该教他们点真功夫了?光练队列,上战场没用。”
徐晃沉吟:“是该教了。先从刀盾开始吧,简单易学。弓弩太复杂,让他们慢慢来。”
正说着,校场东边突然传来惊呼。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萧义负责的马术训练区,一匹枣红马正疯狂地原地转圈,马背上一个年轻士兵死死抱着马脖子,吓得脸都白了。那马越转越快,眼看就要把人甩下来——
萧义脸色一变,纵身跃下观礼台,几个起落就冲到马前。他伸手抓住缰绳,双腿扎地,竟硬生生把狂奔的马给拽住了!
“吁——!”
一声断喝,那马终于停下,呼哧呼哧喘粗气。
马背上的士兵滚下来,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吓尿了。
周围新兵哄堂大笑。
萧义黑着脸:“笑什么笑!谁第一次骑马不害怕?再笑,明天加练两个时辰!”
笑声戛然而止。
萧义把缰绳交给旁边的教官,走回观礼台,一脸郁闷:“郡主,末将请求调岗。这马术教官,真不是人干的。”
萧青瓷抿嘴笑:“萧义哥哥,瓷儿听说你养马是一把好手,马场的马都听你的话。怎么到了新兵营,就不灵了?”
“那不一样。”萧义叹气,“马场的马是末将一手养大的,通人性。这些战马都是新调来的,脾气犟,认生。再加上新兵手生,一紧张就乱扯缰绳,马能不疯吗?”
赵琰忽然道:“我有个主意。不如让新兵先去马场,跟着萧义养几天马。等跟马熟了,再学骑术,说不定事半功倍。”
萧青瓷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办。萧义哥哥,你挑一百匹温顺的老马,让新兵轮着去养。什么时候马认他们了,什么时候再学骑马。”
萧义抱拳:“末将领命!”
正事说完,萧青瓷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江南沈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徐晃脸色沉下来:“正要跟郡主说。沈家二掌柜沈文渊今早派人送信,说王太师派了钦差去江南,以‘私通藩镇’的罪名查抄了沈家三个店铺。沈万三被传唤到京城问话,至今未归。”
萧青瓷心头一紧:“沈家……动摇了吗?”
“信上说,沈家内部已经分裂。”徐晃道,“以沈万三的族弟沈万四为首的一派,主张与北境切割,向王太师投诚。只有沈文渊等少数人,坚持要继续合作。”
“沈万四?”赵琰皱眉,“此人我听说过,贪财好利,眼皮子浅。王太师许他点好处,他肯定会倒戈。”
萧青瓷沉默片刻:“沈文渊在信里还说什么?”
“他说,沈家的商队暂时不能往北境运货了,要避避风头。但他个人会想办法,通过其他渠道,送一批粮食过来。数量不多,大概五千石,聊胜于无。”
五千石,对北境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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