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北岸的清晨,是被战鼓声敲醒的。
“咚!咚!咚!”
低沉如闷雷的鼓声从北狄大营方向传来,一声接一声,敲得人心头发慌。四号军寨的望楼上,萧破军按刀而立,晨风将他玄色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身后,韩当、徐晃等将领肃立,所有人都望着河对岸。
黑水河宽达两百丈的河面上,七座浮桥已经全部架通。
桥面用铁索串联木筏,铺着厚木板,宽可容五马并行。此刻,浮桥上正涌过黑压压的北狄骑兵,像一条条黑色的毒蛇,从北岸蜿蜒爬向南岸。
更令人心惊的是浮桥后方——上百架投石机一字排开,那阵势简直要把天空都遮住。投石机旁,还有几十辆怪模怪样的铁车,蒙着牛皮,车头伸出一根根铁管。
“那就是火神炮?”韩当眯起老眼。
“应该是。”徐晃握紧了弓,“斥候说,那玩意儿喷出的火焰能烧二十丈远,铁甲都能烧穿。”
“怕他个鸟!”李黑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黑脸汉子是昨夜快马赶回前线的,肩上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头十足,“任他什么炮,还能比王爷的刀快?”
萧破军没接话,只是默默计算着。
七座浮桥,每座桥每刻钟能过五百骑。一个时辰就是两万。照这个速度,到午时,北狄就能把十万骑兵送过河。
而他在南岸的兵力,算上昨夜赶来的援军,满打满算八万。
三成兵力差距,若在平原野战,已是险局。更何况敌军还有攻城器械和那不知深浅的火神炮。
“王爷,打吧!”徐晃沉声道,“趁他们还没全部过河,半渡而击!”
萧破军摇头:“阿史那·咄苾不是他弟弟。你看——”他指向浮桥两侧,“每座桥都有重兵护卫,岸上还有弓箭手压阵。咱们现在冲上去,正好撞进他们的口袋。”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过河?”
“让他们过。”萧破军眼中闪过寒光,“传令:放弃四号军寨,全军后撤五里,退到第二道防线。”
众将哗然。
“王爷!这一撤,黑水河天险可就丢了!”
“丢不了。”萧破军转身下望楼,“韩当,你带三万步卒,在第二道防线挖壕沟、筑矮墙,做好死守准备。徐晃,你的一万轻骑化整为零,分成二十队,专袭敌军粮道。李黑牛——”
“末将在!”
“你的五千重骑,今夜子时出发,绕到狼山北麓,把北狄人的老巢端了。”
李黑牛眼睛瞪得溜圆:“王爷,您说真的?”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萧破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北狄三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后方必定空虚。狼山王庭最多留两万守军。你带五千重骑,一人三马,日夜兼程,两天可到。烧了他们的粮草、马场,宰了他们的老弱妇孺——记住,不要俘虏。”
最后五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周围气温都降了几度。
这才是真正的镇北王。
对女儿,他是笨拙慈父。对敌人,他是修罗杀神。
“末将领命!”李黑牛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军令传下,大军开始有序后撤。
八万镇北军,撤退时阵型不乱,旌旗不倒。重伤员被马车运走,粮草军械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焚毁。寨墙泼上桐油,一把火烧成冲天烈焰。
北狄人发现镇北军撤退,顿时欢呼雷动。
浮桥上的骑兵开始加速,争先恐后地冲过河岸,生怕功劳被别人抢了。
白狼大纛下,北狄大单于阿史那·咄苾望着南岸升起的黑烟,脸上却没有喜色。
“萧破军……这就退了?”他皱眉问身旁的红袍老者。
那老者正是火神教在此地的负责人,名叫穆罕。他抚着山羊胡,用生硬的北狄语说:“大单于,萧破军诡计多端,这恐怕是诱敌之计。”
“本王知道。”阿史那·咄苾冷哼,“但他退了就是退了。传令:前锋五万骑追击,但不要追太深。中军十万稳步推进,左右两翼各五万包抄。本王倒要看看,他能退到哪里去!”
三十万大军如黑色潮水,漫过黑水河南岸。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烧毁来不及撤走的村庄,屠杀留下的老弱,抢掠一切能抢的东西。浓烟在北境大地上四处升起,像是大地在流血。
而此时的萧破军,已率主力退到第二道防线。
这是一片丘陵地带,韩当带着三万步卒,已经连夜挖出三道壕沟,筑起两道土墙。虽然简陋,但足够迟滞骑兵冲锋。
“报——!”斥候飞马来报,“北狄前锋五万骑,距此不足十里!”
萧破军登上临时搭起的望台,举目远眺。
地平线上,烟尘滚滚。
“来了。”他轻声说。
半个时辰后,北狄骑兵出现在视野中。
五万骑兵铺开阵型,像一张黑色的大网,向丘陵地带罩来。为首一员大将,扛着面黑狼旗,正是北狄右贤王阿史那·咄鲁——大单于的另一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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