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京城。
承恩公府别院的后墙根下,两个更夫提着灯笼慢悠悠走过。一人忽然停下,指着墙头:“老张,你看那是什么?”
老张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大鸟般掠过墙头,没入院中。“许是夜猫子。”他嘟囔着,继续敲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内,陆寒江如一片落叶飘下,无声无息。他身着夜行衣,面罩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院中寂静,只有东厢房还亮着灯。
他屏息凝神,贴在窗下。屋内传来对话声,一汉一狄,用的是狄语。
“国舅爷答应的事,何时兑现?”北狄口音生硬。
“急什么。”是赵德的声音,“朝中那些老顽固还没搞定,得慢慢来。”
“我家可汗等不及了!黑水河之败,各部已有怨言。若再没进展,可汗位置不保!”
“告诉阿史那鹰,只要他配合,三个月内,本王让他坐上镇北王的位置。”
陆寒江瞳孔一缩。赵德竟敢许下如此重诺!
“怎么配合?”
“五月初五,北狄大军佯攻雁门关。萧破军必率主力迎战。届时,本王在朝中发难,弹劾他‘擅启边衅’‘拥兵自重’。只要圣旨一下,夺他兵权,雁门关不攻自破。”
“若皇帝不信呢?”
“本王自有安排。”赵德冷笑,“朝中半数大臣已收本王好处。到时联名上奏,由不得皇上不信。”
陆寒江听得浑身发冷。他悄悄退开,翻墙而出,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半个时辰后,锦衣卫衙门。
陆寒江卸下夜行衣,提笔疾书。写罢,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八百里加急,直送北境,亲手交给镇北王。”
“是!”
信使刚走,又一人匆匆进来:“指挥使,王俭王大人府上有动静。”
“讲。”
“一个时辰前,有黑衣人潜入王府,一刻钟后离去。属下跟踪,发现他进了……进了宰相李大人府邸。”
陆寒江手指轻叩桌面。王俭、李文渊……这两位可是朝中清流领袖,竟也卷入此事?
“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是。”
陆寒江走到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心中忧虑。这潭水,比他想的还深。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萧氏一夜未眠。她坐在佛前,手中念珠一颗颗捻过,口中默诵经文。但心乱如麻,经文也念得七零八落。
刘福轻手轻脚进来:“娘娘,天快亮了,您歇会儿吧。”
太后睁眼:“皇帝呢?”
“皇上在御书房,也一夜未睡。”
太后起身:“摆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年轻皇帝赵胤站在巨幅地图前,目光在北境与京城之间游移。听见通传,他回身:“母后怎么来了?”
“本宫睡不着。”太后走到地图前,看着北境那片广袤土地,“皇帝,你打算如何处置赵德?”
赵胤沉默片刻:“证据确凿,按律当斩。”
太后手一颤,念珠差点落地。她闭了闭眼:“斩……斩吧。通敌叛国,罪无可赦。”
“母后……”赵胤扶她坐下,“朕会给他个痛快。”
“不必。”太后摇头,“该怎样就怎样。本宫只求你一事——此事不要牵连太广。朝中有些人,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母后放心,朕心中有数。”赵胤道,“但首恶必办,否则国法何在?”
太后点头,眼中含泪:“是本宫没教好他……当年父亲早逝,本宫这个长姐,只顾着照看你,疏忽了对他的管教……”
“母后莫要自责。”赵胤握住她的手,“是他自己选的路。”
母子俩相对无言。窗外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这天,注定不平静。
早朝,紫宸殿。
气氛诡异得安静。大臣们垂首肃立,无人敢先开口。龙椅上的皇帝面无表情,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个人。
“众卿可有本奏?”他缓缓开口。
王俭出列:“臣有本。”他高举奏章,“臣弹劾镇北王萧破军,拥兵自重,目无君上,请皇上诏其回京,交还兵权!”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周武立刻反驳:“王大人!北境刚经大战,正需王爷坐镇,此时召回,岂非自毁长城?!”
“周大人!”王俭寸步不让,“正是因刚经大战,才需休养生息!王爷连年征战,北境民不聊生,此非为臣之道!”
“你——!”
“够了。”皇帝打断,“还有谁有本?”
殿中静了一瞬。然后,一个接一个大臣出列: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短短半刻钟,竟有二十余位大臣附议弹劾!其中不乏平日与王俭政见不合者,此刻却站到了一起。
周武脸色铁青,看向宰相李文渊。李相垂着眼,一言不发。
皇帝笑了,笑得令人心寒:“好,很好。众卿如此齐心,实乃国之大幸。”
他起身,走下玉阶,来到王俭面前:“王爱卿,你弹劾镇北王,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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