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寅时三刻,天未亮。
镇北王府后门悄然打开,三支队伍在晨雾中集结,马匹衔枚,车轮裹布,一切无声。
萧青瓷披了一件鸦青斗篷,兜帽遮住半张小脸。她身后,罗刚、慧明师太、海长空、陆清尘四人已整装待发。另有五十名王府亲卫,皆着便装,扮作商队护卫。
左侧,顾清源、白云子、木桑禅师三人轻装简从,只背行囊,配兵刃。他们将走西线,经河西走廊入西域,直扑火焰山。
右侧,萧破军未着甲胄,只穿常服,身后是赵虎、李豹、孙鹰三将及一众幕僚。他将前往长城防线,督军备战。
三路人马,在此分别。
萧破军走到女儿马前,抬手理了理她的兜帽:“京城规矩多,但你不必全守。记住,你首先是萧破军的女儿,其次才是镇国公主。谁敢欺你,打回去,天塌了有父王顶着。”
“女儿明白。”萧青瓷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父王,这个您带着。”
萧破军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显然是萧青瓷自己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少女声音很轻,“若……若真有万一,这缕头发陪父王。”
萧破军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将锦囊塞进贴身衣袋,重重拍了拍女儿的马鞍:“走了。”
他翻身上马,朝顾清源等人抱拳:“三位,火焰山凶险,万事小心。”
顾清源合十还礼:“王爷保重。”
再无多言,三支队伍在晨雾中分道扬镳。
萧青瓷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笼罩在黎明前的镇北王府。
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归。
辰时,车队已出北境首府三十里。
官道上渐渐有了行人商旅。萧青瓷命队伍缓行,以免引人注目。她坐在马车中,掀帘观察窗外——北境新政推行半年,官道明显修缮过,路旁田亩规整,远处村落升起炊烟,一派平和景象。
“公主,”钱莺骑马跟在车旁,低声汇报,“刚接到飞鸽传书,京城那边有动静。”
“说。”
“三皇子昨日在朝会上,提出要清查户部近年账目,尤其是陈阁老当政时期的‘河工银’、‘边饷银’两大项。以户部侍郎张文远为首的阁老余党极力反对,双方在朝堂上争执近一个时辰。”
萧青瓷若有所思:“三皇子这是在为我们入京铺路——先撕开一道口子。”
“是。太后暗中支持,已下懿旨,命都察院配合清查。”钱莺顿了顿,“但张文远背后,恐怕不止阁老余党。探子报,他三日前曾密会一名西域商人,那商人离开时,袖口隐约有火纹刺绣。”
“火神教?”萧青瓷眼神一凝,“看来京城的线,比我们想的更乱。”
正说着,前方官道忽然一阵喧哗。
车队停下。
罗刚策马前来,瓮声道:“公主,前面有群百姓拦路喊冤,说本地县衙贪墨赈灾粮款,知县还纵容豪强霸占民田。人不少,有百来个,跪了一地。”
萧青瓷掀开车帘。
只见官道中央,果然跪着黑压压一片百姓,有老有少,衣衫褴褛,举着状纸。为首的是个白发老丈,正磕头高呼:“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周围已有其他行人驻足围观。
萧青瓷皱眉:“此地属何县?”
“昌平县,县令叫周世荣,是两年前的进士,据说……是陈阁老的门生。”钱莺显然早查过。
“门生?”萧青瓷冷笑,“父王在北境推行新政,严查贪腐,竟还有漏网之鱼。”
她欲下车,海长空却拦道:“公主,此处人多眼杂,您身份尊贵,不宜直接露面。不如让属下去处置?”
“不。”萧青瓷摇头,“他们拦的是‘青天大老爷’,我若躲在车中,与那些官老爷有何区别?”
她推开车门,跃下马车。
斗篷兜帽滑落,露出那张尚显稚嫩的脸。
跪地的百姓们一愣——本以为车里是某位巡察御史,怎是个女娃娃?
萧青瓷走到老丈面前,伸手虚扶:“老丈请起。有何冤情,慢慢说。”
老丈迟疑:“小姑娘,你……你是?”
钱莺上前一步,亮出腰牌:“这位是镇国公主殿下,奉旨巡查北境。有何冤屈,但说无妨。”
“公主?!”百姓哗然。
那老丈更是浑身一颤,又要磕头,被萧青瓷拦住。
“老丈,说吧。”
老丈老泪纵横,哽咽道出原委。
昌平县去岁秋遭蝗灾,朝廷拨下三千石赈灾粮。可知县周世荣只发下八百石,余下皆被其与县中豪强刘氏勾结私吞。今春,刘氏又强买民田,每亩只给市价三成,不从者便纵恶奴打伤,已有三人重伤残废。
“状纸递到府衙,却被压了下来。”老丈哭道,“知府大人是周县令的座师,官官相护啊!我们实在没法子了,才来官道拦轿……”
萧青瓷静静听完,问:“可有证据?”
“有!有!”一名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出,捧着一本账簿,“小人是县衙仓房书吏,这里记着真实入库出库数目,与上报朝廷的账目差了二千二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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