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北境,暑气被长城外的风一吹,便散了大半。
镇北王府正厅“镇岳堂”内,檀香袅袅。
萧青瓷一身淡青襦裙,头发梳成双环髻,缀着两枚白玉铃铛,坐在主位右侧特设的高背椅上。九岁半的少女身形尚小,却已有了几分渊渟岳峙的气度——自江南剿匪归来后,萧破军便有意让她参与更多政务。
今日堂内,气象不同。
左侧客席,六位七寺血脉传人依次而坐:
顾清源一袭月白僧衣,手持念珠,神色平和如古潭。自江南一别后,他便随萧青瓷北上,如今已是北境座上宾。
白云子道袍飘飘,拂尘搭在臂弯,这位武当高足此刻正闭目养神,唯有指尖微微掐算。
罗刚最是显眼——身高九尺,筋肉虬结如古铜浇铸,只穿一件无袖短褐,露出满臂降魔纹身。他抱臂而坐,呼吸间隐约有龙象低鸣。
木桑禅师最为年长,白眉垂至脸颊,手持一串乌木佛珠,每捻一颗,便有微弱金光流转。
慧明师太面容清冷,着灰色僧衣,膝上横放一柄古朴戒尺,目光如镜,映照堂内诸人。
海长空坐在末位,却无人敢小觑。这位东海海家少主兼净业寺主支传人,今日未穿戎装,只一袭深蓝长衫,腰间悬着那柄“镇海刀”。他目光扫过堂内陈设,最后落在主位空着的虎皮大椅上——萧破军尚未至。
“报——”
门外侍卫长声唱道:“金顶寺陆清尘居士到!”
堂内众人皆抬眼。
只见一名青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迈步入内,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眉宇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他背上负着一只狭长木匣,步履轻盈如踏云。
行至堂中,陆清尘拱手环揖:“金顶寺俗家弟子陆清尘,奉家师苦禅大师之命北上,见过镇国公主,见过诸位同道。”
萧青瓷从椅上站起——这个动作让白玉铃铛轻响——她微微颔首,声音清亮:“陆居士远来辛苦。赐座。”
早有侍女搬来第七张椅子。
陆清尘落座时,目光与萧青瓷对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郑重——显然未料到这位名动七国的镇国公主,竟是如此年幼。
“人齐了。”
沉稳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萧破军大步走入,未穿王袍,只一身玄色劲装,腰佩北境军制式战刀。他径自坐上主位,目光如电扫过七人:“七寺血脉,百年首聚。废话不说——诸位可知为何齐聚于此?”
堂内一静。
木桑禅师率先开口,声音苍老而浑厚:“为甲子年重阳,昆仑封印之事。老衲出寺前,方丈有言:血魔封印已松动三成,若七月十五不能以‘七星朝元阵’加固,天下必遭大劫。”
“三成?”白云子睁开眼,拂尘轻摆,“道门典籍记载,三十年前莲妃之乱后,封印曾松动一成。这才三十年……”
“因为有内贼。”慧明师太冷声道,“白莲圣母苏晚晴,本就是当年打入冷宫的莲妃。她与血莲老魔关系匪浅,三十年来暗中破坏封印节点,不足为奇。”
罗刚瓮声瓮气插话:“说这些虚的没用!俺只问——那劳什子七星朝元阵,到底要怎么布?需要俺们做什么?”
海长空接过话头:“据净业寺古卷记载,七星朝元阵需三要素:其一,七位血脉传人各持本寺舍利;其二,七人心志需坚如磐石,免受魔念侵蚀;其三,需‘七宝琉璃灯’为阵眼,镇守中央,调和七力。”
“问题就在第三点。”顾清源轻叹,“天龙寺记载,七宝琉璃灯最后一次现世,是在三百年前西域火焰山‘明王洞’。之后便下落不明。”
陆清尘此时开口:“金顶寺有一残卷提及,明王洞深处有地火熔池,琉璃灯需以地火温养方能维持灵性。或许……灯仍在洞中,只是入口被阵法隐匿。”
萧青瓷一直静静听着,此刻忽然问:“陆居士,那残卷可曾记载入洞之法?”
陆清尘摇头:“只提了一句‘非佛缘深厚者,不得其门而入’。”
“佛缘?”萧破军嗤笑,“装神弄鬼。既在西域,本王派兵搜山便是。”
“王爷不可。”木桑禅师忙道,“火焰山乃火神教祖庭所在,如今虽被王爷重创,残余势力仍盘踞山中。大举进兵,恐打草惊蛇。且明王洞若真有阵法守护,蛮力强攻,恐损毁宝物。”
正说着,堂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
一名斥候满身尘土地冲入,单膝跪地:“王爷,公主!北狄左贤王部有异动!”
萧破军神色不变:“说。”
“左贤王麾下八万铁骑,三日前进驻阴山北麓三百里处的‘狼居胥’草场。探子回报,他们在宰杀白牛祭祀,似在筹备大规模南下。另……另截获密信一封,是从北狄王庭发往白莲教江南分坛的!”
斥候呈上一封以火漆密封的信函。
萧破军拆开,扫了一眼,冷笑递给萧青瓷。
少女接过,轻声念出:“‘七月十五,三路齐发。昆仑由圣母亲率教众主攻;北境请左贤王牵制镇北军;京城……由阁老余党及宫内暗线制造乱象,配合血神教破封。’落款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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