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程并未在蔚州过多停留。
休整三日后,大军再次开拔,兵锋直指西北方向的云州!
这一次,王程的用兵愈发大胆,也更显其对麾下将领的锤炼之心。
他以岳飞为先锋,领背嵬军前军八千精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荡沿途金军哨卡、堡寨。
贾探春、薛宝钗、尤三姐各领一营兵马,或为侧翼,或为策应,或负责清剿小股流窜之敌,在实践中学习指挥,磨砺战法。
王程本人则坐镇中军,统筹全局。
他仿佛一位严厉的师长,放手让麾下这几位潜力巨大的“学生”去闯,去试错,只在关键时刻予以点拨或雷霆支援。
岳飞行军布阵,越发沉稳老练,背嵬军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一次遭遇金军千人骑兵队阻击,岳飞并不急于硬冲,而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利用地形设下伏兵,再以精锐侧击,一举将敌军全歼,自身伤亡微乎其微。
战报传回中军,王程只看了一眼,便对身旁的亲卫道:“告诉岳飞,伏兵出击时机可再早半分,可减少伤亡。另,赏。”
既有肯定,也有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指正和毫不吝啬的奖赏。
岳飞接到回谕,细细品味那“早半分”的深意,越想越觉妙到毫巅,对王程的敬佩更是深入骨髓。
“王爷用兵,已近乎道……飞,远不及也!”
他心中暗叹,随即涌起的是更加炽烈的学习**和追随之心。
贾探春性子果决,指挥若定。
一次攻打金军据守的山寨,她身先士卒,亲冒矢石,镔铁长枪连挑三员敌酋,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一举攻克寨门。
战后,王程看着她被硝烟熏黑却熠熠生辉的脸庞,只说了句:“为将者,勇不可无,然身系全军,不可常置险地。”
探春心中一凛,知道王爷是提醒她爱惜自身,莫要一味逞强,心中暖流涌过,肃然应下:“妾身明白了。”
薛宝钗则以其缜密心思,将后勤辎重、军情文书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甚至能根据缴获的零星情报,推断出金军某部可能的动向,提前示警,让岳飞避免了一次潜在的埋伏。
王程对此未予置评,但薛宝钗发现,此后一些不算核心机密的军情文书,会直接送到她的案头。
这种无声的信任,让她倍感珍惜,处理事务愈发精心。
尤三姐经过阵前斩将的洗礼,褪去了不少浮躁,刀法愈发狠辣精准。
王程便让她多领游骑,侦查敌情,清扫战场。
她如鱼得水,双刀之下,不知斩杀了多少金军哨探,麾下骑兵也被她带出了一股彪悍之气。
一路势如破竹,兵锋所向,金军望风披靡!
云州守将见宋军来势汹汹,尤其是听闻蔚州惨状和岳飞、诸女将的悍勇,竟不敢出战,试图凭借城高池深死守。
然而,在王程那超乎想象的远程箭术压制下,在岳飞精心策划、诸将配合无间的猛攻下,云州城墙仿佛也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血战一日夜,云州城破!
朔风凛冽,卷起塞外的黄沙,扑打在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云州城头。
那面残破的金国旗帜早已被踩踏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猎猎飞扬、猩红夺目的“王”字大纛,以及旁边一面略小一些、却同样气势惊人的“岳”字旗。
城墙上,刀劈斧凿的痕迹犹新,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夯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一队队宋军士卒正在紧张地清理战场,收缴兵器,押解俘虏,虽面容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胜利的兴奋与昂扬的斗志。
岳飞按剑立于城楼,玄色铁甲上沾满征尘,年轻的脸庞被塞外的风霜刻上了坚毅的线条。
他极目远眺,北方是苍茫无际的草原,南方是连绵的群山,脚下这座巍巍雄关,自后晋割让,沦陷胡虏之手已逾百年!
如今,竟真的在他手中,重新插上了汉家的旗帜!
他的心潮如同脚下的云海,汹涌澎湃。
曾几何时,他怀揣“精忠报国”之志,却只能在东京留守司做着区区踏白使,空有满腔热血,却难酬壮志。
眼见朝廷**,军备松弛,金虏铁蹄南下,君王蒙尘,百姓流离,他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
直到遇见了秦王殿下!
是殿下,将他从微末中简拔,委以背嵬军先锋重任;
是殿下,在蔚州城下,以神乎其技的箭术为他扫清障碍,奠定胜局;
是殿下,对他信任有加,不断擢升,让他独当一面,统兵破城!
云州、应州……这一路势如破竹,连克坚城,他岳飞之名,亦开始在北地传扬。
但这所有的荣耀与功勋,皆源于殿下的知遇之恩和运筹帷幄!
“鹏举立志,驱逐胡虏,恢复旧疆!能追随殿下,实乃三生有幸!殿下……真乃不世出之明主!飞,必以此身,为殿下前驱,踏破黄龙,雪我国耻!”
他紧紧握住冰冷的剑柄,心中誓言如铁。
“岳将军,” 副将上前禀报,“城内肃清已毕,缴获粮草军械均已登记造册,降卒正在甄别。薛将军和尤将军已率部控制了府库及各大衙署。”
岳飞收回思绪,沉声道:“好。传令下去,严守军纪,不得扰民。伤兵优先救治,阵亡弟兄……好生收敛,登记造册,厚加抚恤。”
“得令!”
看着副将离去,岳飞心中感慨,殿下不仅善于攻坚,更注重战后安抚与根基稳固。
每下一城,必先安民,整肃军纪,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与那些只知烧杀抢掠的金兵有着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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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北伐军高歌猛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国上京皇城大帐内,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与绝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蔚州失守,云州陷落,应州告急……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金铁骑,在南朝那位秦王面前,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袋深重,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环视帐下,往日里骄横跋扈的贵酋们,此刻大多低垂着头,面色灰败,有人甚至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说话啊!都哑巴了吗?!”
完颜吴乞买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蔚州丢了!云州也丢了!应州眼看也要不保!王程!又是这个王程!他难道真是我大金的克星不成?!
你们平日里不是都很能打吗?不是瞧不起南蛮子吗?现在呢?!”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完颜宗望深吸一口气,出列沉声道:“陛下,非是儿郎们不肯用命,实是……实是那王程,用兵如神,更兼其个人勇武已非人力可敌。我军新败,士气低迷,硬拼……恐非良策。”
他这话说得艰难,却道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王程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一路打到上京来?!”完颜粘罕烦躁地低吼。
“关键还是王程此人。”
完颜希尹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此人乃南朝军队之魂,之胆!只要除掉了王程,南朝大军便如无头之蛇,不足为惧!届时,莫说收复失地,便是再次南下,亦非难事!”
这话点醒了众人。是啊,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王程一个人身上!
“刺杀?”
一名将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但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嗤笑声。
刺杀王程?
涿州城下、蓟州原野、蔚州城头……多少勇士试图靠近他,结果呢?
那根本不是人,是降世的魔神!
去刺杀他,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只怕还没靠近,就被他那神鬼莫测的箭术射成了刺猬!
“此路不通。”完颜宗望直接否定,“徒损勇士,打草惊蛇。”
“那……用那南朝废帝赵桓交换?”
又有人提议,“他毕竟是南朝正统皇帝,或可让王程投鼠忌器?”
完颜希尹苦笑摇头:“赵佶不是傻子。一个丢了江山、受尽屈辱的废帝,和一个战无不胜、手握重兵的权臣,孰轻孰重?他岂会为了赵桓,自毁长城?此举,无异于痴人说梦。”
众人再次沉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束手无策?
完颜吴乞买心烦意乱,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国师兀术身上:“老四,你有什么主意?”
兀术沉吟良久,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缓缓道:“陛下,诸位,既然力敌不成,智取亦难……或可尝试……美人计。”
“美人计?”
帐内众人一愣,随即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王程此獠,确实好女色。”完颜宗望若有所思,“其府中姬妾众多,此次北伐,竟还带着女眷上阵……”
“哼,南朝女子,柔弱无骨,焉能与我大金贵女相比?”一名贵酋不屑道。
“正因为不同,或可奏奇效。”兀术淡淡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程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若有一位身份尊贵、姿容绝世、又兼具我大金女儿热情与刚烈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朝夕相处之下,未必不能寻得机会……即便不能刺杀,若能吹动枕边风,令其意志消沉,内部生乱,亦是大功一件!”
这话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这温柔乡里的软刀子。
“只是……派谁去?此女需身份足够高贵,方能显我大金诚意,也才能引起王程兴趣。更需胆色过人,机敏聪慧,否则无异羊入虎口。”
完颜希尹提出了关键问题。
帐内再次陷入思索。符合条件的女子,在金国也是凤毛麟角。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父皇,儿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帐帘掀开,一位身着火红色狐裘、容颜绝世的女子迈步而入。
她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肌肤不像南朝女子那般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立体深邃,眉宇间既有草原女儿的英气飒爽,又不失皇族公主的雍容华贵。
尤其一双眼睛,如同雪山上的湖泊,清澈而冰冷,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决绝的火焰。
正是金太宗最宠爱的幼女,被誉为“草原明珠”的完颜乌娜公主!
“乌娜?你……”完颜吴乞买愕然起身。
“公主不可!”
“此太危险了!”
几位大臣连忙出声劝阻。
完颜乌娜走到帐中,向完颜吴乞买行了一礼,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冷静:
“父皇,诸位大人。如今国难当头,我大金面临立国以来未有之危局。王程此獠,乃我心腹大患,寻常手段既已无效,行此非常之法,乌娜身为完颜氏子孙,岂能安居后方?”
她顿了顿,继续道:“儿臣理由有三。其一,儿臣身份足够,若能成事,可显我大金最大诚意,亦可麻痹王程。
其二,儿臣自幼习武,弓马娴熟,非一般柔弱女子,即便事有不逮,亦有自保之力。其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声音略微低沉,“儿臣……也想亲眼看看,那个让我大金无数勇士闻风丧胆的秦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甚至……隐隐的挑战欲。
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公主的勇气和决断震撼了。
完颜宗望眉头紧锁:“乌娜,你可知道此去凶险?王程杀伐果断,绝非怜香惜玉之人!”
“王叔,正因为他非寻常男子,寻常美色或许难以动其心。而儿臣,”完颜乌娜扬起下巴,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与美丽交织,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魅力,“或许正合他口味呢?”
她看向完颜吴乞买,目光坚定:“父皇,请允准儿臣!为了大金,乌娜愿以身涉险!若能成功,可解国家危难;若失败……不过一死而已,亦无愧于完颜氏列祖列宗!”
完颜吴乞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此去九死一生,但眼下,似乎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乌娜的容貌、身份、胆识,确实是执行此计的最佳人选。
挣扎良久,他终究是那统治庞大帝国的君王,权衡利弊之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帝王的决绝:
“好!朕……准奏!”
“谢父皇!”
完颜乌娜深深一拜,红色的狐裘如同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她决绝而美丽的容颜。